公桌前待命的佑太郎:
「你有丧服吗?」
「丧服?嗯,有。」
「那你换上丧服,去参加后天的守灵或大后天的丧礼。」
「咦?」
「当我的代理人。奠仪事务所会出,你可以开事务所的车去。」
圭司对佑太郎说完,立刻又对手机说:
「反正不管是我还是这家伙,对方都没见过。再说如果我去,有些殡葬会场无障碍空间做得不好,反而会麻烦人家。」
舞似乎接受了这番说词。圭司接着再说了几句话,挂断电话。
「那,交给你了。」圭司对佑太郎说。
丧服充满了防虫剂的臭味。佑太郎想起上一次穿丧服的事。那是祖母的丧礼,丧主是佑太郎。原本应该由佑太郎的父亲担任丧主才对,但祖母不允许。她生前强烈主张,说她死后这个家就是佑太郎的了,那么自己的丧礼应该由佑太郎担任丧主才对。祖母甚至写在遗嘱里,因此父亲也无从反对。佑太郎担任丧主的葬礼上,父亲和父亲现在的家人也来参加了。母亲现在的家人没有来,但母亲来了。佑太郎悟出,祖母八成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会指名自己当丧主的。如果父亲担任丧主,父亲现在的家人就会帮忙筹备丧礼,而母亲不能参加,佑太郎也无处容身。祖母是为了他而在最后给了他们一家三口团聚的机会。
『辛苦你了。』父亲说。『往后你要怎么办?』母亲问。佑太郎对双方都回答:『我没问题的。』这是三人最后一次见面。
与祖母冷清的丧礼相比,安西达雄的丧礼隆重盛大。大型殡葬会馆广阔的会场上搭起鲜花点缀的豪华祭坛,吊客络绎不绝。
守灵的上香仪式已经开始一阵子了。佑太郎在会场后面等着上香。
祭坛上挂着安西达雄的遗照。遗照面露温和的微笑,但眼神感觉意志坚定。这个人到底要求删去什么样的资料?佑太郎想像起来。想要留到死前一刻,但希望死后删得一干二净的东西。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与情色有关的东西。佑太郎不太能想像七旬男子的性欲。他望向家属席。丧主是儿子,没见到遗孀。他听舞说安西夫人比委托人早两年离世。舞好像要和事务所的职员参加明天的丧礼,今天的守灵没来。佑太郎想,既然没有另一半,应该也不需要大费周章委托别人删除色情内容吧。既然如此,会是什么样的东西?其实不为人知地狂热支持的偶像影音内容?其实私底下创作的浪漫诗句?其实偷偷列出来的「总有一天想宰掉的人的名单」?他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却没想到半样真有可能的内容。
终于轮到他上香了。他在殡葬人员催促下起身排队。上香台有三座,队伍也有三排。佑太郎站在左排。他一边排队,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上香客。佑太郎那一排的烧香台正轮到一名娇小的女子。她向家属席行礼,再朝着遗照一礼,就要捻起抹香(注1)时,忽然一个重心不稳,跪到地上。
由于事发突然,附近的上香客和家属座的家属一时都没人反应过来。佑太郎离开队伍跑过去。
「你还好吗?」
他小声问着,扶住女子的肩膀。女子想要自己站起来,却没办法,挨在佑太郎身上,喃喃着「对不起」,扶住额头。看上去三十多岁。
「出去透透气吧。你能走吗?」
女子点点头。佑太郎向周围点点头说「没事」,带着女子离开守灵会场。他扶着女人的肩,把她带去休息室。休息室里没有人。他让女子在沙发坐下,蹲跪在前面问:
「要不要喝点什么?」
女子无力地垂着头,扶额摇了摇头说:
「不用,可以请你叫儿子、叫丧主过来吗?」
她深深地叹着气说。从她的口气,佑太郎发现她好像把自己误以为是殡葬会馆人员了。但现在这气氛似乎也不好订正。
「呃,现在还在上香,不方便请丧主离席……」
佑太郎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变得像殡葬人员。
「就是这样才好。」
她抬头,稍微正襟危坐。
「能跟他单独说话,也只有现在这个机会了。」
「呃,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我是故人的妻子,但他儿子不知道这件事。」
佑太郎一头雾水,又问了一样的问题:
「什么意思?」
「我就是想要说明这件事,可以麻烦你设法请故人的儿子过来吗?瞒着他的家人,请他一个人过来。我想这也是为了对方好。」
她说完又垂下头去,按住额头,就好像该说的话全说完了。佑太郎暧昧地应了声「喔」,留下女人离开休息室,立刻打电话给圭司。幸好圭司马上接听了。佑太郎说明状况,圭司发出呻吟:
『是看到安西死了,情妇信口开河,还是真的结婚了?』
「怎么办?」
『怎么办……唉,如果装作不知情,舞一定会生气。』圭司嘀咕道。
「虽然已经过世,但毕竟是顾客的问题嘛。」
『而且也会扯上遗产。』圭司叹息,嫌麻烦地说:『总之你先照着那个女的说的做。给我一点时间,我查一下儿子的资料。带儿子过去的时候,你不着痕迹地把手机留在房间里,我想知道他们说什么。』
「好。」
佑太郎进入守灵会场,沿着墙壁前进。上香还在进行。就算圭司没有指示,这状况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