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尽最大可能实现患者的愿望,是这家医院的宗旨。”
“所以,你们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我差点以为由香里是真的病故了,非但如此……”
由于情绪过于激动,我的舌头仿佛打了结。院长在我面前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能觉察到,老实说我也松了一口气。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院长,你的所作所为明显是犯罪,如果被告发,问题就大了。”
“我有心理准备。”
“你听好了,我有两个要求,如果你答应,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怎么样?”
院长挑了挑眉毛,低声回答:“你不妨说来听一听。”
“首先,告诉我整件事的主谋,就是让‘由香里’从我面前消失的人,他在哪儿?”
院长的脸上掠过一丝犹豫。
“明白了,我告诉你。另外一个要求呢?”
“另外一个是……”
我凝视着院长的眼睛,说出了第二个要求。
次日,我乘坐电车辗转来到了长野县的一座小城。此次事件的谋划者就住在这里。让名叫“弓狩环”的女子从我面前永远消失的人,就藏身此处。
我走出车站大厅,望着远处的小山丘深深地呼吸,拼命压抑着激动的情绪。这时候,一只黑猫突然从面前一蹿而过,在身旁的长椅上开始梳理自己的毛。
“坏兆头啊。”
我苦笑着把手放到胸前,内袋里的物件坚硬的触感传到掌心。
梳洗完毕的猫正襟危坐,“喵”地叫了一声,好像在催促我赶快离开它的地盘。
我知道了,马上出发。我唇角上扬,开始朝前飞奔起来。
我沿着行人稀少的道路,径直朝对面的山丘跑去。身体开始发出抵抗的声音,但我丝毫没有放慢脚步。
大概跑了十五分钟,我穿过了住宅区,进入陡峭的山路。可能是没什么人徒步上山,人行道并没有修整,道路两侧被郁郁葱葱的树林覆盖。
肺部感到丝丝疼痛,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还因为缺氧而头晕。然而,我无视身体发出的一切警报,继续奔跑,哪怕提早一分钟、一秒钟抵达目的地也好。
不知跑了多久,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我只是无意识地支配着双脚向前跑。这时候,两侧的树木开始消失,视野开阔起来。
终于到了。紧张的弦随之绷断,我跌倒在地,双手撑地,一边看着自己滴落的汗珠一边贪婪地呼吸着氧气,几乎要昏死过去。
几十秒后,呼吸总算稳定下来,我抬起头,眼前矗立着一扇大门,里面是一座三层高的威风凛凛的西式建筑。支撑门扉的柱子上刻着“丘上医院”。我一直追寻的那个人就藏在这座医院里。
我拖着僵硬如铁的身体,勉强站起来,推门而入。一条小路通到洋楼门口,左手边的停车场上停着几辆车,右边是一片草坪。
这座洋楼好像就是医院吧?姑且先去打听一下。刚想到这儿,突然听到“汪”的一声狂叫。我大吃一惊,回身看去,不知什么时候,一只大狗站到了脚边,金黄色的皮毛覆盖全身,好像是金毛一类的犬种。
是医院养的吗?那只金毛虎视眈眈地盯着迷惑不解的我。我几乎要在它那种洞悉一切的眼神中败下阵来,这时,这只狗再次大叫一声,好像在说“跟我来”似的,扭头便跑。我犹豫了一下便紧随其后。它轻快地越过草坪,从洋楼的一侧绕到后面去了。
我看着眼前摇摇摆摆的金色尾巴,情不自禁地轻轻摇头:我干吗跟在一只狗的后面,还不如趁早找到医院的工作人员,向他们打听一下。
我正想折返的时候,从容地奔跑的狗突然停下来,又汪地叫了一声,好像在说“看吧”,我缓慢地抬起头。
医院后面是一座庭园。花圃里五彩缤纷的花儿竞相开放,宛若一片花田。中央被草坪覆盖的地方略微凸起,像一座小山丘。山丘的顶点是一棵悠然伫立的巨大樱树,不亚于墓地中央那棵。它粗壮的枝丫被盛开的樱花覆盖着,艳丽得令人眼花缭乱。
像完成了使命似的,狗儿垂下尾巴走开了。我却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站在樱树底下的人。而后,我沿着花圃间的小路往那儿走去。心情虽然急切,经过漫长奔跑的脚却不听使唤,几次险些摔倒。我踉踉跄跄地来到小山丘下往上走,樱树底下的人始终背对着我。
我一步一步地向着那个背影靠近。
突然,一阵强风吹过。落下的樱花翩翩飞舞,将我和那个人温柔地环抱起来。坐在折叠椅上面朝画布的她,按住了被风吹乱的黑发。此情此景与我们初见那天一模一样。
也许是有所察觉,她忽地回过头,稍显倦怠的双眼突然睁大了。
我抑制住颤抖,从喉咙深处挤出声音。
“好久不见了……由香里小姐。”
我顿了一下,深深地吸了口气,继而喊出了她的名字——心爱之人真实的姓名。
“朝雾由香里。”
[1]相当于国内的商务车厢,设备比普通车厢豪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