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4

  我走上台阶环顾四周,刻有“中华街”字样的华丽的大门跃入视野。门上挂满了原木色的装饰品,仿佛带着诱人的魔力。我穿过大门,尽管不是节假日,街道上仍然人头攒动。有中国人模样的男子拿着天津板栗,嘴里说着“请尝尝看”。

  发现由香里水彩画的第二天,正午刚过,我来到了横滨的中华街。刚好是午饭时间,很多中餐馆都在大声地招徕客人。街道上弥漫着诱人的香气,我早上只是草草地吃了一个三明治,肚子咕咕作响。可是,我没有时间悠闲地享用午餐,便在街边的大排档买了个一只手几乎握不过来的肉包子当午饭,然后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地图软件,GPS自动定位到了我此刻所在的位置。

  “啊,就是这儿了。”

  确认了目的地,我啃着肉包子把熙熙攘攘的中华街抛在身后,沿路上坡。几百米长的坡道尽头,左侧出现了一个开阔的公园,那儿就是我此行的目的地——可以看见港口的丘公园。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走进公园。

  昨天,我在三一二号病房发现了由香里藏起来的水彩画,又把它们放回了原来的洞里,把地板恢复原状。可能的话,我是想把那些画带回来的,遗憾的是并没有带能把画藏起来的包。我想让院长他们认为,我如今已经确信由香里是幻象了。

  我表现出着实给大家添了麻烦的模样,用无可挑剔的态度跟院长和护士们一一道别后,离开了叶山岬医院,在日落时分回到了新横滨的商务酒店,开始绞尽脑汁地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由香里的死一定有内幕,而且一定跟以院长为首的叶山岬医院的工作人员有关。这一点毫无疑问。

  首先,我跟箕轮律师取得联系,询问了谁是由香里遗产的主要继承人。由香里生前非常恐惧有人因为遗产谋害她的性命。如果院长他们跟那个人合作的话……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久久地挥之不去。

  “本着保密原则,我不能把这个消息告诉您。对了,为什么您要了解这件事呢?”

  箕轮律师不解地反问,我把正以新横滨的商务酒店为根据地,调查由香里的事如实告知他。如果能获取由香里的律师的信任,说不定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真的有调查的必要吗?弓狩女士不是死于脑肿瘤吗?”

  “虽然是这样,但我作为她曾经的主治医生,还有一些疑问。”

  我以此为托词,又向他保证只问这一个问题。箕轮律师诧异地反问:“知道了又能怎样?”然后留下一句“我先调查一下”,就草草挂断了电话。

  想弄清楚这件事,箕轮律师的信息是不可或缺的。可是,我又无法确定是否能从他那儿得到相关的信息。还有没有接近事件真相的方法呢?冥思苦想之际,脑海中突然闪过在叶山岬医院,院长向我展示的由香里外出的假条。

  外出的假条上记录着患者的姓名、外出时间及场所。“能看见港口的丘公园”,丘公园这个独特的名字清晰地烙印在记忆里,所以今天我找到了这个公园。

  如果关于由香里的记忆不是幻象,外出的假条也可能是伪造的,那么上面记录的地点就没有任何意义。然而,事实是由香里的确在六天前被发现倒在横滨,所以这家位于横滨的“丘公园”就有了调查的价值。

  往公园里面走,可以看到一个半圆观景台。有两对情侣在那儿欣赏风景。我站在围栏前,为眼前所见的美景而震撼。一望无际的海面和水平面尽头别致的海港风情遥相呼应,仿佛一部光影大片。

  狭长的公园沿着海岸线延伸,两侧停着巨大的轮船,炫耀般地展示着雄姿。然而,让我吃惊的并不是这里的景色之美,而是这片风景我见过——实习的第二天下午,我来到由香里病房的时候,她正在画的水彩画上描绘的风光此刻就展现在眼前。

  当时我问她画的是哪里,她信口回答“欧洲吧”。其实那并不是欧洲的港口城市,而是这个观景台下尽收眼底的横滨风光。

  她是照着照片画的吗,还是根据过去的记忆描绘的?又有什么必要故意掩饰呢?

  我在旁边的圆椅上坐下,手放在嘴边陷入沉思。几十秒之后,我抬起头,突然想到由香里所谓的“欧洲街景”并不是只有一幅,她画了若干幅雅致的街景,难道描绘的都是周边的景致?我取出手机,察看周边的景点,果然有很多著名的西洋建筑和欧式庭园散布在这一带。

  我站起身,把坐落在公园内的英国馆和山手111号馆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离开了能欣赏海港风光的丘公园。沿岩崎博物馆右侧的小路往前走,到横滨外国人墓地那儿左转,穿过由西方建筑改造成的时尚的咖啡馆,再继续往前,眼前依次是景点导览上面标注的埃利斯宅邸、贝利克·霍尔小屋等欧式洋房。似曾相识的景色随处可见,都是出现在由香里画中的风景。

  走到石川町站旁边的著名景点“外交官之家”后,我稍微休息了一下,从原路返回。把地图上标注的景点大体走了一遍后,我打算做一次详细的调查,包括分岔的小路在内。

  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由香里的风景画描绘的景色大部分都在这一带。对她来说,这一带可能有特殊的意义吧。我不再看手机里的地图,而是信步往坡道多的地方走去。

  头顶的太阳开始西斜的时候,我来到了一小片墓地旁。

  白色围栏围起的墓地呈现出异国的风情,中央有一棵粗壮的大树,在枝叶的掩映下,矗立着许多带有十字架的墓碑。说是墓地,这里的氛围更像是一处庭园,坡道从此处往下延伸。我的内心波澜起伏,一口气跑下坡道,转身往回看。

  平缓的上坡路、枝繁叶茂的绿树、左右两侧鳞次栉比的洋房,以及视野尽头的大树——由香里唯一的一幅油画,描绘的正是这里的景致。

  我问她为什么单单将这处风景画成油画的时候,她的回答是“因为这里有点特别”。

  特别的地方……难道是……一个猜测涌进脑海,让我瞬间僵住了。恰好在这时,有一位牵着吉娃娃的老妇人从这里经过。我条件反射般开口了:“不好意思,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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