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的名字无意间脱口而出。
律师受她的委托来见我,说要留给我一笔跟我的债务数目一样的钱。这代表什么?其中的含义非常明确。可是从我的大脑到全身,每个细胞都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为什么由香里她……现在由香里在哪儿……”
我像梦呓般自言自语。
“啊,这件事您还不知情啊。我还以为您已经收到消息了,所以没有提前说明,向您表示深深的歉意。”
箕轮律师低头致歉,边说边用细长的眼睛窥伺我。
“真是非常遗憾,弓狩环女士已经在四天前去世了。”
仿佛脚下的地面崩塌了,我被抛向空中。眼前剧烈的晃动让我几乎从椅子上跌落。
“您没事吧?”箕轮律师用关切的口吻询问。
“不可能的……由香里她……死了?”
我从喉咙深处挤出声音,箕轮律师不知所措地挠了挠脸。
“我理解您的心情,不过弓狩女士是脑肿瘤晚期,一直处于随时可能离开人世的状态下。您不知道这个情况?”
可是,怎么会这么快。还没有让她知道我的心意……
我双手抱住脑袋,大脑一片混乱,根本无法思考。
“是、是啊。可是让我继承遗产本身就很奇怪!我已经跟由香里小姐郑重说过,不会继承她的遗产。她不应该给我留下什么遗产。”
我混乱地自言自语。哪怕一点点,一点点也好,我拼命寻找能证明由香里还活着的证据。
“就像我刚才说的,她在二月十日写下的遗嘱里,明确地写着要留给您三千零六十八万日元。”
“二月十日……”
那天,由香里的确说过有重要的客人要来,所以我等到三点后才去了她的房间。想到这儿,我忽然记起在哪里见过这个箕轮了,他就是那天到访叶山岬医院的两位西装男子中的一位。那所谓的访客就是箕轮,而由香里那时在这位律师的见证下,写完了遗嘱。
跟由香里和解是在二月十四日深夜。她在那之前写好了遗嘱,但还没来得及改写就去世了,这么想是符合逻辑的。
由香里去了另一个世界,我们不可能再见面了。这个事实一点点渗透进心里,我的胸中掀起暴风骤雨。无法言喻的哀伤和懊恼猛烈地袭来,几乎超过了内心能承受的极限,情感渐渐变得麻木。身体仿佛一瞬间被掏空似的,巨大的空虚席卷了全身。
“那……葬礼什么时候举行?”
“葬礼由近亲操办,她的遗体已经火化了。”
“是吗……她在最后的时间里受苦了吗?”
她说过,希望在海边的房子里像静静地睡着一样死去,她连这个愿望也没有实现。
“这个我不清楚。因为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叶山岬医院的医生并没有陪在她身边。”
“什么……”
我慢慢扬起一直低垂的头。
“你说什么?由香里是在叶山岬医院离世的吧?”
“不。确认她死亡的是横滨市内的综合医院。据说她是倒在横滨的大街上,被路过的人发现,送到了附近的医院,但最终没能抢救过来。”
“倒在横滨?被路人发现?那陪同的医务人员在干什么?!”
“具体情况不清楚,据我所知,她是一个人外出的。”
“不可能!”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由香里小姐在上个月下旬之前都没有离开过医院,后来可以外出,也不过是在医院附近散散步,而且都由我陪同……”
“碓冰医生……”
箕轮律师压低声音,打断我的话。
“弓狩女士的病情究竟如何,我并不感兴趣。她确定无疑地已经死亡,而且把一部分遗产留给了你。”
箕轮律师的眼中充满了锐利的光芒,像叮嘱似的又重复了一遍。
“弓狩环女士已经死了。”
我久久地遥望着水面,目光毫无焦点。到底这样过了多久呢?仿佛才十几分钟,又好像已经过了很多天,我就这么呆呆地望着缓缓流动的元安川。
接受了由香里死亡的事实,我平静下来,一个人坐在河边的长椅上。
箕轮律师把一些事务上的手续说明完毕后,便起身离开了。之后,我像踩在羽毛被上一样,心神不宁地从医院出来,在和平纪念公园里徘徊。那些记忆就像发生在梦里一样混沌不清,我无法判断它们是否在现实里发生过。
微微抬起眼,河对岸的原子弹爆炸遗址跃入眼帘。遗址的外墙已经崩塌,有部分钢筋裸露在外,尽管如此,它依旧矗立在那里,成为和平的象征。遥望着那梦幻般的光景,周围的一切变得愈发不真实。
由香里死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她的身影了。眼前只有昏暗的河流日复一日地流淌着。一想到这儿,我就有种似乎要被那条河吸走的错觉。
突然,有什么人坐在了我的身边。我慢吞吞地转过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嗨!”榎本冴子冲我扬扬手。
“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