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然后,碓冰医生跟母亲和妹妹离开家,躲到了亲戚家里,不久后收到了父亲从海外寄来的信。里面有他跟一个女人的照片,以及按了手印的离婚协议,还有一封写明已经和那个女人一起生活的信。”
“是……是这样。”
我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此后又收到过几封信,里面只有明信片。再后来连明信片也没有了。母亲卖了房子,勉强还上了欠银行的钱。”
“家里还有其他的贷款,并没有还清所有的债务。”
“一年多以后,你父亲从九州的山上滑落身亡。大致是这样的,对吧?”
“是的。他很过分吧?我恨他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到底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总觉得有点别扭的地方。你说无法原谅父亲的行为,可是……”
由香里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
“说真心话,碓冰医生,你真的憎恨自己的父亲吗?”
“你在说什么!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我情绪激动,不禁大声质问。店里的顾客和女服务员的视线顿时集中到我身上。我耸了耸肩,缩起身子。
“……对不起,有点激动了。”
“不不,是我说话不留心。对不起。但如果只是单纯的憎恨,你也不会在意他最后说的是什么了吧。”
倾盆大雨中,父亲紧紧抱住我,在我耳边说着什么,几乎令我喘不上气。已经褪色的记忆闪现在眼前,我用手蒙住了眼睛。
“我只是想知道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样就可以做出客观的判断。但是已经过去十五年,根本不可能弄清楚了。”
我敷衍地说道,由香里隔着桌子探过身来。
“那可不一定。况且这样下去的话,你永远都摆脱不了父亲的‘束缚’。”
我并没有感觉被父亲束缚住了,只不过有点介怀。
“那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我随意地问道,由香里嘴角上扬。
“首先,没有资料可不行哦。”
我背着背包,一只手提着蛋糕盒,从车上下来走进站台,抬眼看到“福山站”的站牌,伸展了一下手臂。在新干线狭窄的自由席上坐了三个多小时,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
朝站台外望去,车站旁边的福山城灯火阑珊。福山城是一六二二年由水野胜成建造的,之后经过若干次重建。整个城市的夜景此刻一览无遗。福山市有四十七万人口,在广岛县内是仅次于广岛市的第二大城市。每年五月,市花蔷薇盛开,“福山蔷薇节”吸引着全国各地的游客纷至沓来。
“已经这个时间了,得抓紧啊。”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七点。从这里到老家鞆浦还有一段距离,我想尽早回家,可是上午查房花的时间比平时要长,一不留神就到了这个时候。
出站朝环岛公路走去,刚好有去鞆港方向的巴士发车。我飞身上车,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引擎声很快响起。
摇摇晃晃过了三十分钟,左手边出现了灰暗的大海。小型造船厂随处可见,港湾里停泊着几艘渔船。同样是海滨城市,这里与高级别墅和时尚咖啡屋鳞次栉比的叶山的氛围截然不同。那座城市可能更精致,但眼前这种洋溢着生活气息的景象令人心平气和。熟悉的景色让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过了一会儿,海面上出现了两座岛屿。眼前的是弁天岛,黑暗中若隐若现的是观光胜地——仙醉岛。
传说在空中飞行的仙人沉醉于鞆浦周边的美景,索性落进海里变成了岛屿。那个岛可以乘轮渡过去观光,最近作为西日本首屈一指的“能量聚合地”受到关注,很多游客都到岛上享受徒步旅行的乐趣。
巴士到达了终点鞆港车站。我下了车,大口呼吸着夜晚冰冷的空气。比叶山更浓的潮水气息让我有了回家的真实感。
小海湾对面,鞆浦那座标志性的雕塑被巨大的灯牌照亮,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壮丽。
“果然没有波浪的声音。”
在叶山岬医院工作了两个多星期,我的耳朵已经习惯了太平洋的涛声,对濑户内海的寂静格外敏感。我迈步朝家里住的公寓走去。
这一带以灯牌为中心,散布着很多历史悠久的建筑和商店。游客们随处走走,就可以领略曾经繁荣一时的海港风情。
放眼望去,宛若置身于江户时代的街道,街两边贴满了下周开始举办的“鞆浦桃花节”的海报。这个活动是为了向全市展示历史悠久代代相传的偶人,跟五月举行的演示传统捕鱼方法的“鲷网”并列为鞆浦的两大重要活动。
走上几分钟,观光地的气氛不知不觉消失,周围变成了寂静的住宅区。沿着街灯稀疏的昏暗街道往前,便到了家里住的公寓。
这是一座四层的长方形建筑,混凝土外墙上的污渍格外显眼。这座房龄已经超过四十五年的建筑尽管叫作公寓,其实更像小型的福利房。
这处房子原本归一位远房亲戚所有,但因为既没有买家也没有租户,我们才能以很低的价格租住。
我爬上四层,在走廊里边走边掏钥匙。
“我回来了。”
打开玄关大门的同时,屋里传来应答声:“啊,终于回来了。”
“哥哥,怎么这么晚!”妹妹小惠穿着围裙站在走廊里,马尾的发梢轻轻晃动。
&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