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吗?”
没有回答,取而代之,由香里冲进我的怀抱。她瘦弱的肩膀颤抖着。可是,我听到的呜咽声跟以往那饱含哀伤的声音不一样,透出满满的欢喜。
由香里似乎要把滞留在胸中的情感全部释放出来,一直在哭泣。我用两只手环抱住她的身体。
公交车上的那种抵触感消失了,此时的由香里已经走出了困住她几个月的牢笼。我只希望她好好享受那发自心底的喜悦。
我抚摸着由香里柔软的黑发。她的呜咽声更响亮了。
我一直拥抱着她,直到女工作人员怯生生地过来告知——对不起,已经到闭馆时间了。
从图书馆出来,由香里提议不坐巴士,步行返回医院。这个时间巴士的班次本来就少。只要由香里的身体允许,我也没有理由反对。
我们沿着海滨公路并肩往前走。潮水的气息涌进鼻孔,从海面上吹来的风轻轻掠过脖颈。
走了十几分钟,我们几乎没有说话。我和由香里的小拇指偶尔轻轻碰到一起。那种感觉胜过千言万语,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我用余光观察着她。她的侧脸美得令人窒息。她之前一直低垂着头,现在却抬起头面朝前方,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长长的睫毛,形状好看的尖尖的鼻子,薄薄的嘴唇……街灯的光衬托出由香里美丽的身姿。我感到眩晕,于是轻轻摇了摇头。
跟来时一样,我们走宿舍旁边的小路返回医院。到了医院中庭,我看了看手表,时间是晚上八点四十分,无论如何都能在护士夜间查房前赶回去。在中庭的喷泉前面,我静静地看着由香里。
“今天的冒险怎么样,公主殿下?”
我开玩笑地说,由香里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简直像做梦一样。不,是梦想终于实现了。”
由香里像祷告一样在胸前握紧双手。
“我感觉到了心脏的跳动。现在……我真实地体会到自己是活着的,那层隔膜终于消失了。”
“隔膜?”
“是啊,被宣告患了那种病以后,我始终感觉跟现实之间隔着一层浑浊的膜。现在,那层膜消失了。”
由香里抬头望着天空。这一带的夜色更深邃,闪烁着都市里难以看到的星光。淡淡的光带如同天河一般横亘在夜空中央。
“现在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美。夜空真漂亮,我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感受。”
由香里仿佛要看遍整个天空似的转了一圈。
“这一切都是托碓冰医生的福。”
“别这么说,我只是尽了一点微薄的力量。”
“好吧,下次该轮到我帮忙了。”
由香里像唱歌一般欢快地说道。
“帮忙?什么事?”
“当然是帮碓冰医生消除你的‘隔膜’。”
“我的?”
由香里看着一脸疑惑的我,她的眼神十分忧伤。
“你果然没觉察到。”
没觉察到?觉察到什么?我眉间的皱纹更深了。
“碓冰医生,知道我为什么要把病房的书桌借给你用吗?”
“嗯,不是因为我受不了休息室外面的噪音嘛……”
“我可不像你那么轻浮,可以跟完全不了解的男人一起度过午后的几个小时。”
“什么呀,我可不轻浮……那你为什么把书桌借给我?”
“你跟我是伙伴。”
“伙伴?”
“是啊,刚见面那天,看到你的眼睛的一瞬间,我就知道你跟我是同类。”
的确,第一次见到由香里的时候,一看到那双褐色的眼眸,就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乎有一种心灵相通的感觉。
“我的眼睛是怎样的?”
“呃……就像死鱼眼?”
听到这么过分的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由香里慌忙摆摆手。
“别生气嘛,因为我也是一样的。你的眼睛就像我每天早上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的眼睛——对未来失去了希望,只是将活下去当作一种习惯。”
“我并没有对未来失去希望。都说过好几遍了,我要去美国,成为一流的脑外科医生,赚很多钱。”
“那真的是你内心渴望的东西吗?”
由香里直视着我的眼睛,仿佛要窥伺我心底的秘密。
“当然了!”本想这么回答,这句话却像长了刺似的卡在喉咙里,怎么也没办法从嘴里跳出来。
“你帮了我。所以,这次轮到我解开束缚你的枷锁了。”
“束缚我的枷锁是什么?!”
我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慌忙捂住嘴巴。
“……你父亲。”
由香里低声说道。
“关于父亲的回忆一直束缚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