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低音让五脏六腑都在颤抖。我把手中的圆珠笔放在桌上,抱住了头。面前是打开的英文习题集,两个多小时过去了,然而几乎毫无进展。
花女士的送别仪式已经过去三天了。我在叶山岬医院的实习也满了两个星期,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候。这三天以来,我没有再在午后时分去由香里的房间,工作结束后,就在这六叠大的狭窄的休息室里学习。可是,挂在窗外的机器发出剧烈的轰鸣和震动,让人根本没法集中精力。
不,原因不仅仅只有这些。我狂躁地挠着头。我分明知道无法专心的理由——由香里满眼渴求地望着我的身影在脑海中闪过。
“今天下午来我房间吗?”
下午的巡诊结束后,由香里这样问我。我避开她的目光,含糊地说了句:“不知道。”
“错的是由香里,不是我。”
不经意间脱口而出的话,消失在机器嘈杂的声音中。
对由香里大发雷霆的事仍然在内心深处煎熬着我。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难以理解当时为何如此激动。
是因为由香里在言行上显示出了有钱人的优越感,还是因为自己的处境被别人当成了笑话?的确有这些因素,但又不仅仅是这些。
自己的怒火到底来自哪里?答案始终不得而知,这令我陷入焦虑的情绪。
我把双手撑在桌子上,顺势站起来。换换心情吧。
出了休息室,我沿着走廊向前走。这家医院的一层还有一间娱乐室,配有台球桌、飞镖,还有小型图书馆和带壁炉的会客厅。
既然已经花了那么多钱,给休息室做一下隔音处理不行吗?我暗自抱怨着,沿着走廊走向中庭,伸手去推那扇玻璃门,想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
屋外清冽的空气刺痛了皮肤,轻轻呼出的气息凝成一团团白雾。
暖和的日子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但今天仍然是二月的寒冷天气。我径直朝中庭的喷泉走去,站在喷泉前面反复深呼吸。
滞留在体内的热气逐渐被稀释。从喷泉中溅出的小水花随着风纷纷落在脸上。
我眯起眼睛擦脸,后脑勺突然被人打了一下。我慌忙转过身,不知什么时候,一位染着橘黄色短发的纤瘦女子站在了身后,扬起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
“平白无故的,你打我干什么?”
“还问我干什么!”
一头橘色头发的女子——小由,按住我的头怒吼道。我被她咄咄逼人的气势震慑住,她歪着头气愤地瞪着我。
“你为什么在这儿?现在这个时间,你不应该在由香里的房间里学习嘛。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
“……这些跟由小姐没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
小由再次愤怒地提高了嗓门。
“由香里是我的恩人。生病以后,是她把我从恐惧又不知所措的状态中拉出来的。”
我想起前几天看到的“朝雾由”的病历。小由的脑袋中有一颗巨大的脑动脉瘤,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破裂,而且一旦破裂便会危及性命。正是因为有一位同样在脑袋里埋着“炸弹”的伙伴由香里,她才能努力地活下去。
“听说最近两三天,下午你都没去由香里的房间,对吗?”
“去不去是我的自由!”
小由从背后抓住我白大褂的衣领。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知道由香里心里多么难受吗?这家医院的宗旨是实现患者的愿望吧?你的所作所为却背道而驰!”
“听了那种侮辱人的话,我没办法装作若无其事。”
我甩开小由的手。
“侮辱?你以为由香里是为了羞辱你,才要替你还钱吗?”
“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可是,无意识的羞辱也是羞辱,否则她就不会说什么替我还钱的话了!”
“你说的是认真的吗?”小由眯起眼睛。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小由注视着我,那双大眼睛像极了由香里的眼睛。我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由香里根本没有什么别的目的。”
小由一改之前咄咄逼人的气势,开始娓娓道来。
“她害怕外出,所以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画画。等待‘炸弹’爆炸的日子里,她也打算这样毫无意义地消磨时光。恰好在这个时候,你出现了。”
“我……”
“是的。对你来说,可能只是单纯地借用一下书桌,但在由香里看来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跟你一起度过的时间,在她来说是全新的感受。是你改变了她一成不变、沉闷乏味的生活,所以她想向你表达谢意。”
“所以她才说要替我还债?”
“不然呢,那她该怎么做?”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小由似乎有些意外。
“由香里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答谢你。她有很多钱,却没有办法花掉,所以才想在死后帮你摆脱一直束缚着你的债务。”
“束缚?”
我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