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种感觉总像被她牵着鼻子走。”
滔滔不绝地说了十几分钟,由香里结束了讲述,无奈地耸了耸肩。
“不过,乍一见面,很难相信那位时髦的小由是病人,她就像从有品位的时尚杂志上走下来的模特儿……”
我说到这儿,由香里突然把身子探到我面前。
“碓冰医生!”
“什、什么?”
“你……你不会把小由当成狩猎目标了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大声反驳道。
“你看,你又说‘有品位’,又说‘好像模特儿’之类的……”
“我只是叙述一下自己的感受。在你眼中,我到底是多么没操守啊。”
看来在由香里的心目中,我是个相当轻浮的男人。
“那就好。”由香里放心地呼出一口气,“小由是有恋人的,就是那种‘命中注定的人’。”
“分离出去的另一半身体?”
我打趣道,由香里却认真地点了点头。
“是的,所以我才不希望你破坏他们两人的关系。”
“不会的。不过你这么担心,看来你们的关系真的很好。”
由香里用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脸上浮现出忧伤的微笑。
“嗯,因为同样是脑袋里埋着炸弹的伙伴。”
一踏进二层的护士站,正在做输液准备的护士向我投来诧异的目光。我轻轻点点头。护士并没有太多的兴趣,注意力很快又回到自己的工作上。我暗自平复情绪,走了进去。
下午五点,原本打算巡视完三一二号病房就下班的,但由香里那句“同样是脑袋里埋着炸弹的伙伴”触动了我,所以我便来到了二层的护士站。
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我走近病历架,目光在十多个病历夹的背脊上逡巡,很快看到了“朝雾由女士”的字样。
我从架子上把那本病历抽出来,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翻开病历本,首先看到的是夹在首页的一号纸。患者的姓名下面有“外伤性蛛网膜下出血后遗症,高级脑功能障碍,巨大颅内动脉瘤”的记录。
“蛛网膜下出血……”
我自言自语着,视线移到了病历栏。
今年五月,和父母乘车时与大卡车相撞,被送至急救中心(双亲当场死亡)。因坐在后座并系有安全带,故外伤轻微,但经CT确诊为蛛网膜下出血,在ICU接受保守治疗,全身状态稳定,却留下高级脑功能障碍的后遗症。之后通过核磁共振发现巨大的脑动脉瘤,判定为事故前就已存在的动脉瘤因撞击而破裂。本想进行开颅手术预防再次破裂,但因肿瘤位置太深,手术存在困难,且恰好位于脑血管末梢处,连线圈栓塞术也无法实施。综上所述,尽管脑动脉瘤再次破裂的危险性极高,但只能经过观察,转入本院。
“这的确也是一颗炸弹啊。”
我从病历上移开视线。
长在脑动脉上的肿瘤——动脉瘤一旦因故破裂出血,便会引发蛛网膜下出血,这属于脑中风的一种。小由的情况属于因交通事故撞击脑部引发的。
动脉瘤出血即便暂时止住,再度破裂的概率也是很高的,那样的话会诱发更严重的病症,所以一般会通过手术的方式来预防。但是从病历上来看,小由的情况是脑中动脉瘤的位置很不好,无法接受手术。
翻过这一页,夹在病历当中的是核磁共振图像的复印件,像金平糖一样扭曲的巨大动脉瘤正在侵蚀脑血管。那肿瘤的面积之大令人咋舌。
动脉瘤越大,破裂的可能性越高。况且小由的动脉瘤已经破裂过一次,现在变得更大了,的确是名副其实的“炸弹”,随时可能爆炸,夺取她的性命。
小由的眼球运动异常大概也是蛛网膜下出血的后遗症。我想起病历首页上记录的疾病名称——高级脑功能障碍。
因为脑损伤引起的障碍有很多,比如记忆障碍、注意力障碍、功能障碍、社会行为障碍、失语或失读、意识丧失等,这诸多症状都属于高级脑功能障碍。
那么,小由到底是哪种障碍呢?正要合上病历的时候,我的前臂突然被一只伸过来的手抓住。我惊讶地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院长已经站在那儿了。
“你在干什么?”院长握住我的前臂,低声问道。
“没有,那个……我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下二层患者的信息。”
院长眯起眼睛,俯视着拼命想掩饰内心的忐忑的我。他冰冷的视线令人不寒而栗。
“没那个必要。你只要负责三层的患者就好。”
院长把小由的病历拿过去,尖尖的下巴颤了一颤。
“我查看二层患者的病历,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只是没有必要。从今往后,没有指令不许再到二层来。”
我咬住牙关站起来,走出护士站。院长是这家医院的负责人。如果触怒他,他是可以把我赶出医院中止实习的。我不得不服从他的指令。
走下楼梯,我停下脚步回过头。为什么院长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呢?就像在拼命隐藏什么难言之隐一样。
疑惑不禁涌上胸口:难道这所尽可能满足患者愿望的理想医院背后,在进行什么可怕的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