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有这种情况吧。时日不多的病人会在临死前把心愿列出来,这跟我画画是一样的。小时候我听说,在画着梦想的画上睡觉,梦想就能实现。”
“你把画铺在床垫底下吗?”
“怎么可能?那样画会弄脏的。相反,那些画我都非常仔细地保管着。”
“放在哪里了?”
“秘密!”由香里像开玩笑一般把食指贴在嘴唇前,“被发现的话,会被院长骂的。”
会被院长骂,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禁有些愕然,由香里却闭上了眼睛,似乎心情很好。
“闭上眼,画中描绘的景象就会浮现在眼睑上,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她樱花色的嘴唇边绽放出幸福的笑靥。
我凝视着画架上的画纸,上面画着一位在俯瞰海港街景的女子。她站在观景台上,身穿白连衣裙,一头长长的黑发。那一定是由香里自身的投射吧。我这才注意到,昨天那幅描绘夏日海边景色的画上,也有一位撑着太阳伞散步的女子,她走在拍打着岸边的潮水中。
由香里此时此刻是正在观景台上俯瞰海港的街景,还是在阳光猛烈的海边享受着波涛的冰冷呢?
为了不打扰在幻想世界里散步的由香里,我默默地凝视着她。她闭着眼睛,从侧面看去,那睫毛显得更长了,比平时多了几分成熟的气质。
房间里一片寂静,连两个人轻微的呼吸声也静静地消融在空气中。在这种有些别扭却又十分温暖的空气中,时间流淌得格外缓慢。终于,由香里睁开眼,心满意足地呼了口气。
“不好意思,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耸了耸肩。
“不不,并没有……我为刚才失礼的说法道歉。”
“没关系。我也没有考虑你的感受,自以为是了。”
由香里站起身,拿过茶壶,说了句“我再去泡壶茶”,往厨房走去。
“由香里……”望着她换茶叶的优雅背影,我唤了她一声。
由香里问:“怎么了?”
“如果不去欧洲,在日本漂亮的街道上散散步不好吗?”
由香里一言不发地沏茶,就像没听到我的话一样。
“要稍微焖一下才好喝……”回来后,她把茶壶放在餐桌上。
“由香里!”
我加重语气,催促她回答。她却说着“应该好了吧”,往茶杯里倒茶。我看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咬了咬嘴唇。
“……我从来没有那种体验。”
这时,由香里喃喃自语。我惊讶地“咦”了一声。
“不光是欧洲,哪儿都无所谓,我只想随意走走,喝杯茶或是咖啡什么的,也想去赏花,去电影院看电影……”
“好啊,那就不要光在屋里画画,真正去做不是更好。这附近虽然比较冷清,但稍微走远一点,一定有咖啡店之类的……”
“不行!”由香里几乎是把茶壶摔在了桌子上。沉闷的声音搅乱了房间里的空气,杯子里的红茶差一点洒出来。
“不行啊,我没办法走出这家医院……”
一眨眼工夫,由香里那若有若无的声音就消散在了空气里。
“为什么……”
尽管我询问的声音很轻微,由香里却紧握着双拳,表现出强烈的抗拒。
整个房间瞬间被像铅一样沉重的沉默填满。这时窗外忽然传来电子琴演奏的《海滨之歌》的旋律。由香里站起身来。
“已经五点了。说着话,时间过得真快啊。辛苦了,碓冰医生。”她从沙发上起来,微微侧着半边身子,仿佛在示意我往门口走。
我一开始没有领会,由香里又重复了一遍“辛苦了”,我才站起身,抱起书桌上的参考书朝门口走去。由香里帮我把门打开。
“呃,那个……”出门前,我踌躇着问道,“明天……明天工作结束后我可以再来叨扰吗?能继续用那张书桌吗?”
由香里盯着战战兢兢的我看了一会儿,然后温和地笑了。
“嗯,当然可以。”
身体好像瞬间变得轻松了,我松了口气。由香里站在我身边继续说道:
“你喜欢这个钻石鸟笼的话,随时欢迎你来。”
“钻石鸟笼?”
“是啊。关在钻石鸟笼中的鸟和在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鸟,你觉得哪个更幸福呢?”
“嗯,这么说的话……”
我带着困惑的表情出了门,由香里微笑着握住门把手。
“那么,碓冰医生……明天见。”
关门声在我耳边沉重地回响。
大颗的雨滴敲打着雨伞,发出巨大的声响。从地上溅起的雨水打湿了裤脚,裤子贴在身上,湿乎乎的。靴子里面进了水,每走一步都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
原本想晚点再去由香里的病房。可在更衣室换完便装,走出医院没多久,刚才停了的小雨顷刻间变成了倾盆大雨,只走了十分钟就不得不掉头返回。穿过医院前门的停车场往海滨走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后悔了。
回来的路上,停车场尽头的医院建筑跃入眼帘。那漂亮的外观与豪华的内部装饰相比毫不逊色。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