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俯瞰的港口和街道的景色。海岸线的一旁是狭长的公园,干净的街道在面前铺展开去。白色的波涛拍打着公园的码头。
“今天画的是从这里望下去的风景呀。”
我说道。由香里眺望着窗外。
“虽然也喜欢雨中的风景,但相比之下,我更喜欢晴天的大海。”
“哦,那这幅画画的是哪里?”
“嗯……可能是欧洲吧。”
“只说是欧洲的话,太笼统了,是随意画的吗?”
“是啊,没什么特别的。我的作品就是随心所欲地画出来的。相比之下,当医生才是忙得团团转吧,还得读那么难懂的书。”
“不是所有医生都必须学这些,我是为了将来做准备。”
“将来?”由香里给我的茶杯斟满了红茶。
“我想有一天到美国当脑外科医生。”
“呃?去美国?怪不得要用英文学习。”
“嗯,我毕业的大学有一位非常有名的脑神经外科教授,我想拜入他门下学习,然后到美国工作,所以英语必须达到相当于母语的水平。而且获得美国的医疗资格证,还需要通过各种考试。”
“听上去很辛苦啊,要付出那么多的努力。不过,你为什么想到美国工作呢?”
听到由香里直率的提问,被红茶温暖的胸口瞬间开始降温。我把茶杯“哐”的一声放回托盘上,发出硬邦邦的声响。
“钱,为了攒钱,没有别的理由。在日本,手术费用是全国统一的,在美国则不一样。医疗技术越高超,手术费也越高。”
“就是为了赚足够多的钱,才努力学习吗?”
这种孩子气的问题让我的胸口彻底冷了下来。
“嗯,是的。我上小学的时候,家里一下子变得一贫如洗,曾经为了钱饱受煎熬。”
“上小学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
由香里稍稍歪了歪头。我知道她并没有恶意,但内心掀起的波澜还是难以平复。充斥在心中的焦虑让我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我父亲因为欠债出逃了,跟他的情人一起。”
由香里瞪大了眼睛。那是能住进这种病房的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无法想象的世界。阴暗的愉悦感令我越发有了倾诉的欲望。
“妈妈拼命工作,一边还债一边供我和妹妹读书。因为过于劳累,她熬坏了身体。我考进医学专业靠的是奖学金。那些钱日后也是要还的。到这个月,我的贷款还剩下三千零六十八万日元。”
“……连零头都记得这么清楚。”
“嗯,因为还清欠债是眼下的目标。我们一家人因为没钱而饱受折磨。所以,我一定要赚钱。赚钱、赚钱,不停地赚钱……为了复仇。”
由香里用哀伤的眼神看着一吐为快的我。回过神来,我不禁闭上了双眼。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博取同情。”
为什么会说这些呢?这原本是对朋友都不会谈及的话题……
“向谁复仇呢?”
我不禁哑然。要向谁复仇?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想过。是要向曾经蔑视过我们的人复仇,还是金钱本身?抑或是……
脑海里浮现出一位带着温和的笑容向我伸出双手的中年男子。我使劲摇摇头,想把这个影像从大脑中赶走。这时,我的脸颊被一种温暖柔软的东西裹住了。
我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由香里用两只手捧住了我的脸。
“碓冰医生……是不是被束缚住了。”
“被束缚住?”我没听明白她的意思,不禁重复了一遍。
“是啊,你被束缚住了,看上去非常痛苦。而且不管赚多少钱,你都无法消解这份痛苦,甚至会被它吞噬。”
“那么,我又该怎么办?”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局促。
由香里收回手,漂亮的鼻翼上微微浮起皱纹。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既然不知道,那就别理会我。我除了赚钱别无选择,因为赚钱可以让家里人开心。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理智提醒我,不能再说下去了,可是嘴却停不下来。
“住在这种奢华房间里的人,无法了解像我这样的穷人的感受。”
说完,我紧紧抿住嘴。由香里端起茶杯,一口气把杯底剩余的红茶喝光,小声地喃喃自语。
“无论有多少钱,在死亡来临前没花掉的话,也毫无意义吧。”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前这位女子的大脑中埋着一颗炸弹。十几年来一直纠缠着我的自卑情绪一瞬间爆发了,使我丧失了理智,居然忘了这件事。
看我都说了什么……我反复回忆自己说过的话,脸上的血色渐渐消失。
“上午问过你,为什么这么急着画画?”
我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由香里眼神恍惚,缓缓地开了口。
“对我来说,绘画就是我的梦想。”
“梦想……?”
“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