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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的话,就用这张书桌吧。我反正不怎么用。”
“不行,这明明是病房,怎么能让我在这儿学习。”
“为什么不行?”由香里不解地歪了歪头。
“为什么……呃……”
“我说行,不就没问题了。回头我跟院长先生说一下。这家医院的宗旨不是最大程度地满足患者的愿望嘛。他一定会允许的。”
“不不,呃……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窗边那张古典风味的书桌用起来肯定不错。一边眺望着窗外的大海一边学习,一定能进步飞快吧。
“好啊,愿意的话随时过来。反正我在房间里,一直都在。”由香里挂着微笑的面庞上瞬间有阴影掠过。
“碓冰医生,定期处方笺能给我看看吗?”
“好的,已经写完了。”
我正在护士站写病历的时候,听到护士长的说话声,就顺手把处方笺递了过去。
“碓冰医生,你能来真是帮了大忙。院长不催的话,根本没人好好干活儿。多来几个实习医生就好了。”
护士长摇了摇头,下巴周围的肥肉跟着轻轻晃动。
“我们医院在广岛。很多学生都愿意就近选择实习地点。”
通过国家医师资格考试、获得医生执照后,要进行初步的临床实习,在两年时间内转遍所有科室,培养医生的基本能力。
这些实习当中,有一个被称为“地域医疗”的项目,一般是离开实习的大医院,到小规模的医院、诊所或保健院等医疗单位工作,在当地医疗现场进行实践学习。
我实习的广岛中央综合医院,在广岛县内外有十多家可供选择的医疗单位。大部分实习医生都会选择这些上下班方便的单位。我最初是想到老家福山市去。可是,负责临床实习的内科主任却告诉我:“神奈川有一所朋友开的疗养型医院,你到那儿去吧。”我无奈之下才来到这所医院实习。
最初几个月在外科和急诊等重点科室实习,而且不得不占用原本就很少的睡眠时间学习,我的身体几近崩溃,多次因为低血压晕倒,两个月前更因为压力和疲劳患上突发性听力障碍,造成一侧耳朵失聪,一度要接受类固醇输液治疗。
内科主任希望我在被大自然环抱的医院里恢复健康,也算是用心良苦。
可是,休息室却是这个模样……我叹了口气,目送护士长离去,重新开始写病历。叶山岬医院没有普及电子病历,仍然使用把纸夹在活页夹中记录诊疗信息的方式。翻到最后一份的时候,我的手停住了。那份病历的封面上写着大大的“弓狩环女士”的字样。
我拿起由香里的病历,翻开了第一页。里面存放着俗称一号纸的纸张,上面记录着患者刚入院时的信息。由香里是七月入院的。我把目光投向“当前病历”一栏。
今年三月开始自觉头痛,到横滨综合医院接受诊疗。会诊之后确诊为恶性脑肿瘤(胶质母细胞瘤)。因肿瘤已经侵入脑干部位,判定无法手术,放射治疗效果甚微,后中止。七月以缓和治疗为目的转到本院。目前依靠止痛药尚能控制头痛,但抑郁症状明显,并且对外出抱有强烈的恐惧。
缓和治疗就是尽可能减少濒死患者身体和精神上的痛苦的治疗。我紧抿着嘴唇翻到下一页。复印的CT图像出现在眼前。从图像上可以看到,脑干的中央有一个歪歪扭扭的白色影像。胶质母细胞瘤就是埋藏在由香里脑中的“炸弹”。那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意味的姿态,仿佛一个正从内部蚕食着大脑的巨型单细胞生物。
才二十八岁却身患绝症的她,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度过每一天的?
我突然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想这些根本没有意义,她不过是无数位患者中的一员。医生如果要分担所有病人的痛苦,一定会心力交瘁。而对特定的病人过于关注,对其他患者来说又是不公平的。不过分亲近患者,恪守职责,从容地进行最适宜的治疗——这是每个医生都应该恪守的信念。
所以,借用由香里病房的书桌并不合适。下定决心的瞬间,突然有人把手放到了我的肩膀上,叫了一声“碓冰医生”。回头一看,一位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站在身后,他有一双细长的眼睛,一头惹眼的白发。
这位散发着冰冷气息的男士,是叶山岬医院的院长。
“辛苦了,院长先生。”
“没什么特殊情况吧?”院长用沉稳的声音问道。
“是的。”
“哦?那三层就交给你了,没问题吧?”
昨天进行了分工,二层的患者由院长负责,三层的病患由我负责。
“没问题。”我欠欠身回答。院长沉默地瞥了我一眼,目光有些严肃。
“呃……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冰冷的视线让我不知所措。院长随即叹了口气。
“广岛中央综合医院的内科主任在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关照过我。所以,当他希望把这家医院注册为地区医疗实习点的时候,我便同意了。我当时的想法是不会有人千里迢迢从广岛来这儿当什么实习医生。以前也的确没有人来过。”
院长拢了拢惹眼的白发,眼神变得锐利。
“碓冰医生,你为什么选择这家医院实习呢?”
“呃……是不是给您造成了什么麻烦?”
“不不,完全没有。因为你的到来,日常事务能更顺利地开展,护士们都非常高兴。我只是单纯想知道你为什么选择这家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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