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二十四

  美丘,七月是你我最甜蜜的季节。

  梅雨还没完全过去,潮湿的日子仍在继续。不过,你和我都不在乎天气怎样。雨要下就任凭它下个够,我们全然沉浸在恋爱之初的激情当中,以两人之力将全东京的雨水彻底蒸干——火热甘美的七月甚至让我们有了这样的决心。

  每天清晨起床、吃早饭、去学校,坐在摇晃的电车上都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甚至在灰不溜秋的地铁里也能看到流光溢彩。只要去青山校园就能见到你,不只是看看手机短信,而是能见到实实在在的你。只要想起你,便情不自禁地笑起来的那个季节,始于我的第二十个盛夏之初。

  我跟麻理分手,与你谈起恋爱。这的确在我们的小圈子里掀起了一阵波澜,但麻理到底是公主殿下,她捍卫着自己的尊严,决不饰演悲剧女主人公的角色。尽管避免单独与你相处,却也从未在有其他成员在场时撕下冰冷的假面。她冷静、礼貌、沉稳,还有永远不变的美丽。心中的伤痛与愤怒都被精心地包进包装纸,用笑脸隐藏得严严实实。

  有时她会向我投来极度悲痛的目光,说老实话,这时候我最为窘迫难堪。不过,我已懂得,选择什么人也就是伤害什么人。必须永远拥有这份勇气,必须能够承受这种罪恶与伤痛。这是我生来第一场正式的恋爱,守护自己的同时,也一点点地爱着什么人。我不想逃避,我要将因恋爱而产生的所有正面和负面的东西由自己的身体全盘接收。

  拜你所赐,本以为不可能的恋情成为可能。此前我一直是个胆小鬼,一直逃避爱上什么人。我谁也不爱,觉察到被谁爱时,便慌不择路地逃开。当然,我还没向你道过谢,因此,在这里我要小声对你说:

  谢谢你,美丘。

  从那个七月的午后起,我从未因爱上你而后悔过,我也从未忘记你向我袒露秘密时的勇气。甚至就连你并不怎么窈窕的身材,在这一刻也变得相当完美了。

  来,说说那天的事吧。

  说心里话,我非常愿意说起这件事。说说你我初次结合的七月,说说我们的灵魂与肉体结合在一起,“直到死亡将两人分开”的那一天。

  我还天真地以为,我们的恋情会永远永远持续下去呢。

  七月十五日是我们大学上学期考试的最后一天。

  虽说我跟麻理分手与你热恋,但肉体上的接触却在全力控制着,那时还仅限于接吻。当然并非刻意禁欲,只是害怕。性爱有着雪崩般迅猛的势头,一旦跟什么人来一次,再想止住那势头则比登天还难,就像要用双臂来承受因欲望而融化的数万吨积雪。我注定将会彻底沉迷于你的身体中吧。

  因此,我提出上学期考试结束前决不上床,你勉勉强强地表示理解。其实我跟麻理分手后,你当即就说了:

  “来,太一君,上床吧!跟我在一起,用不着想太多,马上就能干!”

  每次被这样怂恿,我的心都给撩拨得怦怦直跳,我佯装生气地说:

  “这可不行啊!美丘好歹也是女生,不能老是‘干啊干啊’地说个没完啊!”

  于是,应试学习的两个星期和考试期间的两个星期我都一直忍着,可这也是有限度的。能请你想象一下我们星期五的约会有多重要吗?我在学校咖啡厅等你,身穿崭新的T恤与刚刚洗过的牛仔裤,连平角内裤都是新的。考完试满脸快活的学生们笑着从玻璃窗外面走过。第一节课会计学A考完后,我上学期的考试全部结束了。第二节课,是你的心理学通史考核,到中午这门考完,我们将正式从考试的阴霾中解放出来。

  从现在起几个小时后,我将首次欣赏我喜欢的女人的身体,首次触摸隐藏在衣装下的肌肤。一个二十岁的健康男生的脑袋里,相当于一场超级台风的妄想在乌压压地不断涌出。为给这想象的热力降降温,我连喝了两杯冰镇牛奶咖啡。

  “等很久了?”

  因为脑袋里塞满胡思乱想,现实中的你反倒被我看成了幻影。刚刚过膝的卡布里七分白色短裤配脚后跟外露式样的白色高跟凉鞋,带有热度的视线上移,白色背心上面披着淡蓝色的透明开衫。你倒背双手笑起来。

  “嘿嘿嘿,心神不定,根本沉不下心来考试呢!已经等不及要干了……”

  我几乎要跪下来哀求了:

  “求求你,今天转到可爱模式上吧,‘干’啊‘色’啊这类的词儿就别说了,千万别毁了我的梦。”

  怀抱课本的女生经过桌边时,可能听去了只言片语,向我投来冷冻射线般的目光。

  “都怪美丘,遭人白眼了不是!”

  “没什么没什么,今天有好事嘛!先去吃饭!不先喂饱肚子可不行!”

  就像运动之前的营养补给。我的眼神可能有点悲戚,你挽住站起身来的我的胳膊:

  “说‘喂饱肚子’也不行?太一君对措词的要求太严格了吧!跟干那事儿一样!”

  “说好不说‘干’了嘛!”

  “不说啦不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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