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一个晴朗而又寒冷的傍晚,我跟麻理一起走出高层校舍。千惠美正站在门柱那里躲躲闪闪,气氛渐渐紧张起来。我看看麻理,麻理冲我点点头。我鼓起勇气对千惠美说:
“美丘今天不在。不过,到我们常去的咖啡馆应该能见到她。你方便一起来?”
千惠美抬起头,只过了区区几天就面容憔悴、两腮消瘦、眼窝深陷,眼光闪闪的她令人心痛。
“可以吗?我也可以去?”
“没问题。美丘最近刚加入我们,别介意。”
麻理也鼓足勇气说:
“听美丘说了你的一些事,真难为你了。但男生也并不都那样。”
千惠美惴惴不安地仰视着我。不知为何,我竟感觉应该向她道个歉,代表男性群体为男性的罪恶与愚蠢向她致歉。虽然我知道无论鞠多少次躬,也抵偿不清她所遭受的痛苦。
我们三人沿青山大道缓缓走向那家咖啡馆,我感觉像与病人走在一起。千惠美始终垂着头,步履极其缓慢。这种时候,我们自然会将就走得最慢的人。
我和麻理都温文尔雅,这可能就是你我的不同之处。不过有时仅凭温情还远远不够。
那天,我对此有了深切的体会。
以木纹为装饰的咖啡馆里空闲座位不少。除我们外,稍远处,只有一张桌上有伙人凑在一起。
“喂!”
跟上次一样,最先打招呼的还是邦彦,但他看到跟在我和麻理身后的千惠美后就没了声响。桌上摆放着盛有冰镇牛奶咖啡的杯子,代替被下了禁令的爱尔兰咖啡。
“美丘还没来?”
听我问话,直美应声道:
“刚才来过电话,说顺路要去趟什么地方,晚到一会儿。”
洋次挪开椅子,将中间座位让给千惠美。
“这里请。”
千惠美像只小鸟似的缩在椅子上。身穿格子法兰绒衬衣的女招待走开后,邦彦说:
“你受苦了,不过男人也有多种类型。”
千惠美抬起垂着的脑袋。
“嗯,不用再提那人了,问题不在这里。”
洋次像是用足力气做出了一个友善的笑脸:
“那现在问题在哪里?不想说也没关系。”
千惠美一动不动地低头盯着桌面木料上的年轮,沉默良久才开口,声音小得让人听不清。
“说到美丘喜欢女生,大家都以为不正常吧?我自己也吓了一大跳,第一次经历这种事。”
邦彦眼珠骨碌骨碌直转,麻理又向他投去冷冻射线。我在这家伙说出什么不妥的话之前,抢先说道:
“也没什么特别不正常的,美丘那人,本来就有点另类。”
这时,身后有声音传来:
“说谁另类?”
美丘到了。回头一瞧,一身男装打扮的你站在面前。我清楚地记得你那时的装扮,连帽藏蓝色粗呢外衣下配一条水磨加工紧身牛仔裤,头发塞进帽子里,像个小伙子。
你边说边坐到空位子上。
“喜欢漂亮可爱的人不算变态呀!千惠美也来啦?”
麻理解释说:
“我和太一君招呼她来的。这么冷的天一直在外面,冻坏了可不得了。”
你一脸无所谓地答道:
“没什么大不了。千惠美,挺好?”
千惠美在没有靠垫的硬木椅子上更缩成了一团。
“嗯,就是瘦点了。”
你盯着她,微微一笑。
“真的哎!又没减肥。”
在场所有人都提心吊胆地笑起来。你跟千惠美面对面的第一章翻过去了,我们总算放松下来,天南海北地聊了一阵子,既热闹又投缘。而你一脸的漫不经心,千惠美则一直盯着桌面,这实属无奈。
无论怎样好心用尽,最终都不可能把并非情投意合的两个人撮合在一起。
过了大约十五分钟,大家逐渐了适应现场气氛,千惠美突然大叫起来:
“我受够了!”
她踢打着从桌边站起来,笨重的木椅吱嘎作响。千惠美的手伸进圆领防寒夹克口袋,再次出现在我们视线内的右手里握着一把薄薄的美工刀。刀片被推出外鞘时发出刺耳的摩擦音,在木质装潢的咖啡馆内亮出金属刀具是不合时宜的。千惠美厉声嘶吼:
“我受够啦!男人也好女人也罢,没一个人珍惜我,没一个人爱我!这样下去,活着有什么意思!”
我们都像木头人似的动也不动,睁大眼睛,呆呆地仰脸瞪着千惠美。千惠美喝醉了酒一般继续着她的歇斯底里:
“我老早就打算过,变得又老又丑之前死了最好!变成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不如趁年轻可爱的时候死了好!”
就在这时,坐在我身边的你飞快地从椅子上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向千惠美握着美工刀的右手挥出第一掌,金属刀具闪着寒光滑落。这一切都疾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