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几个字:对不起。
深月难以置信地紧握着纸条。那是她的字迹。就在深月认清那些字迹时,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想起来了?”
深月感到脑中像有什么东西冻结了。她战战兢兢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前的裸女正用四肢撑起身体,似乎要爬起来。虽然依旧看不见脸,深月却已认出那痩削的胸口和双肩。深月知道刚才听到的是谁的声音。
眼前的女人站了起来。
“终于想起来了?”
那声音冰冷得让人毛骨悚然。她眼前站着的,是辻村深月。
十月十二日。青南学院高中学园祭,最后一天。
深月仰望着屋顶,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当时她刚从教学楼里出来,准备去扔垃圾。她提着黑色的垃圾袋走出玄关,发现外面已经乱成一团。学生和老师们,甚至还有一些外校的学生,都指着屋顶尖声叫喊着。现场弥漫着一种异样的兴奋情绪,与学园祭的气氛截然不同。有的人面无血色,有的人放声哭泣,与学园祭结束的气氛莫名矛盾。深月一时无法理解眼前的事态。
一名学生跑过深月旁边,大声叫喊着,她听清了叫喊的内容。“自杀”、“跳楼”,尽管她能理解这些词语的含义,却一时无法与现场的状况联系起来。直到她抬头看向屋顶,看到春子的那一刻,她才彻底明白了。
春子摇摇欲坠地倚在屋顶的护栏边,低头看着地面。
风很大。舂子的制服裙在风中摇摆。她握着护栏的手看起来纤细得令人惊恐。
深月上衣胸前的口袋里,还放着春子刚刚交给她的信。深月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摇摇欲坠的春子。“如果你愿意原谅我,请六点钟到楼顶来。”信的内容在深月的脑海中忽隐忽现。
深月手中的垃圾袋滑落在地。她看了一眼教学楼上方的大钟:五点五十三分。“六点到屋顶来”——她想起那句话,感到背后蹿过一阵寒气,喉咙霎时干哑得说不出话来。
不要——
深月在心中呐喊。
不要,求求你,不要跳下来。
深月不断呐喊,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深月仰着头,眼看着春子的身体突然向前倾斜。她没有捂住双眼和耳朵,却突然感到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无声的黑白电影。深月缓缓瞪大眼睛,猛地吸了一口气,终于双手捂住自己的脸蹲了下来,并发出嘶哑的悲鸣。
“小春……!!”
她不敢站起来,不敢看向屋顶,也不敢看向春子坠落的地方。深月蹲在地上,不顾一切地放声哭泣,绝望地不断呼喊着春子的名字。
但深月的哭喊声被周围的混乱所湮没。世界突然恢复了色彩,所有人都叫喊着春子的名字,跑向坠落的地点。混乱中,深月终于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她呆滞地听着人群的骚动,缓缓站起身,膝盖在止不住地颤抖。
深月突然回过神来,明白了一切。
她顾不上擦拭眼泪,逆着人群逃也似的跑向教学楼,早已把垃
圾袋忘在脑后„
走进教学楼,她马上找到一楼最近的洗手间,跑进其中一个单间里。虽然刚刚呕吐过,胸口却再次涌起恶心的感觉。胃里已经没东西可吐了。尽管如此,苦涩的胃液还是涌上喉咙。深月边哭边呕吐起来,干燥的喉咙里留下了苦涩的滋味。她压抑着哭声,生怕被别人听到,捂着嘴低声呜咽着。颤抖的手抽出口袋里的信,挣扎着展开信纸,上面的文字也在微微地颤抖着。
“现在请求原谅或许已经太晚了,不过,你愿意原谅我吗?没有了深月,我发现自己真的很寂寞,我已经无法忍受了。”
胸口一阵苦闷,伴随着强烈的呕吐感。深月彻底明白了,她知道自己必须做什么,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做什么了。
深月用颤抖的双手撕碎了春子的信。
无论她把信纸撕得多碎,都无法让自己安心。她不断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咬紧牙关,把那封信撕扯得粉碎,最后又把纸屑扔进马桶里,强忍住哭喊的冲动,扭动冲水阀门。纸屑渐渐消失在旋涡中,周围再次安静下来时,那封信已经彻底消失了踪迹。
口中一片苦涩。深月捂着嘴,无力地靠在厕所单间的墙上。她大口喘着气,依旧止不住地哭泣。快想想,意识边缘有个声音在对她高喊。“快想想,还有什么不利的证据!还有什么能将舂子与我联系起来的东西。”
“没事的,谁都没看见,春子是趁没人的时候把信交给我的。没事,没事的。”另一个声音回答道。但她还是不能放心,总觉得还遗漏了什么。想到这里,深月突然意识到并没有看清春子跳下来后的情况。恐怕当场就死亡了,毕竟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可能已经没救了。可她真的跳下来了吗?自己亲眼确认过了吗?万一没有呢?如果春
子活下来了,又或者她还留下了别的遗书呢?
肩膀和膝盖在不停地颤抖。深月强忍着哭声,倚在墙壁上。
—Lh她死吧。求求你,让她死吧。
如果她还活着,一定会有人问她为什么要做那种事吧。她一定会说出深月的名字吧。一定会高声指责深月吧。她一定会说,是她把我逼上了绝路,是她杀了我。
她哽咽着,无法呼吸,泪水无论怎么擦拭都擦不完。
现在想来,当时深月便犯下了“杀人”的罪孽。她为了断绝跟春子的关系,把证据撕碎了。为了自保,深月由衷地希望春子死去。“求求你,让她死吧。”她无数次重复着低声的祈祷。
杀死春子的,是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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