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白。他低着头,摆出类似祈祷的姿势,继续说道:“我之所以想上T大的法学部,也是因为那里是最好的。并非因为我想学法律,也没有特别坚定的信念,我只知道如果不考到那里,自己一定会后悔……其实我明白,如果去的不是T大,我就会无法忍受,无法接受自己不在第一位,会因此认为自己的价值被贬低了。”鹰野抬头看向深月,问,“很差劲吧?……很差劲,如果不站在最高处,就无法安心;不借助那样的东西来体现自己的价值就永远无法满足;如果不拿第一,就会认为自己并不属于这里。我无法一直抱持着这样的想法生存下去,我很害怕这样。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为此我倍感压力。我无法满足——我就是这样的人啊。”
深月无言地看着鹰野。鹰野说完后她一直没有说话。很快,鹰野又咬住了下唇,深月的沉默对他来说如同救赎。
抱有这种想法的人肯定不止自己吧,他很清楚,也知道那种想法不一定就不好。可鹰野就是蔑视自己的想法,仅此而已。没有必要跟别人比较,也没有必要得到安慰。
鹰野无力地微笑了一下,凝视着深月。
“你还记得清水同学的话吗?必须有个人留下来,从内侧关闭东道主的心门。”
“我记得。”
深月点了一下头,鹰野也跟着点点头。
“清水同学还说,我们没必要担心那个,因为这里的东道主已经死了,最后留下的肯定是他本人。不过这里一定是特殊的地方,或许我们能把很多事情重新再做一遍……如果这里的东道主……是深月的话。”
深月露出仿佛在忍耐什么的表情,她抬起头看向鹰野。鹰野又认真地继续道:“你能把我关在这里吗?”
“我不要。”
正是他预料中的答案,鹰野摇了摇头。
“这不是心血来潮的伪善,我是认真的。”
“别这样。”
深月几乎窒息地摇着头,将手覆在鹰野叠放在床上的双手上。鹰野俯身向前,让额头靠在深月的手上。他感受着深月的体温,继续说道:“刚才我也说过了,我并没有高远的人生目标和生存意义,只是随波逐流、苟延残喘而已。既然这样,我愿意代替深月留在这里。”
“求求你,鹰野。”深月说着,用另一只手捂住眼睛,从指缝间露出的双眼慢慢溢出泪水,“别对我这么好。”
深月抗拒着鹰野,仿佛他的好意会让她的痛苦加倍。鹰野脑中
闪过一句话——“我觉得东道主的重点攻击对象是深月”。
那是营原消失前说过的话。深月承受着来自这个世界的攻击,同时折磨着自己。到底隐含了谁的意愿,他还无法看穿,还是说这本来就是深月的愿望?
深月缓缓坐直身子,正对着鹰野。她并未擦掉脸上的泪水,而是直接对他说:“我知道鹰野你是认真的,但我不要这样。”
深月面无血色,支撑着头部的脖颈如此纤细,仿佛稍一触碰就会折断。那白皙纤细得如同幻影的脖颈……
“深月。”
鹰野短促地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轻触了一下深月满是泪痕的脸。他已经没有自信能够忍住夺眶的泪水了。
鹰野平静地说:“我喜欢你啊。”
(四)
鹰野一直坐在深月旁边,凝视着她的脸,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
他还是劝深月吃了安眠药,他不想让她再经历一次那个时刻,不想让她再面对消失的恐惧。
深月吃完药后似乎马上就睡着了,这也难怪,毕竟她的身心都已经紧绷到了极限。
鹰野在深月身旁守到时钟指向五点,安静地离开了保健室。
他取出一根菅原留下的香烟,叼在嘴里点着了火。青烟飘在冰冷的走廊上空。鹰野眯起眼睛,凝视着那缕烟雾。多久没抽烟了呢?他又用力吸了一口香烟,脑子变得昏昏沉沉。这种感觉也不坏,不过他可不愿意变成菅原那般的烟民。想着想着,鹰野走动起来。
此前消失的朋友们都成了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他想去把他们挨个儿查看一遍。
鹰野并不认为能从中获得灵感,也不认为能发现什么重大变化,只是想理顺心情而已。那一刻即将到来,此时他几乎没有焦躁的感觉,心情也逐渐麻木,失去了现实感。尽管如此,他还是想抚平心中那种淡淡的不安,只是难以实现。
淋浴室、美术室、保健室窗外的树丛、音乐室……
每个地方都走了一遍,鹰野最后来到了自己的教室。
空无一人的教室中,消失的朋友们带来的东西还在那里。鹰野苦笑了一下,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自己曾在这间教室里上课,如今看来就像个逼真的谎言。如果自己最后要变成人偶,那么在这个地方等待那一刻再合适不过了。
窗外的雪光照亮了教室,时钟的指针反射出微光。
五点五十分,还有三分钟。就在鹰野叼着香烟确认那个时刻时,视线突然模糊了。
一直紧绷的肩膀突然被卸去了所有力量,这种感觉很怪异。眼前仿佛笼罩着一层薄雾,泛起淡淡的白光。到底发生了什么?鹰野想着,试图调整姿势,却没有成功。过了许久,他才意识到眼睑正慢慢闭合起来。但即使发现了,却无法抗拒那个力量,眼睑沉重无比。
直到此时鹰野才发现自己的困倦,难以置信的困倦。意识渐渐模糊,鹰野凭借仅存的精力不断告诫自己打起精神来,但只坚持了一瞬。支撑身体的双脚突然失去力量,身体撞开桌子……必须亲眼看到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事物,虽然心里这样想,脑袋还是垂落到桌面上。连叼着香烟的嘴唇也失去了力量,他眼看着那根烟落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