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而且这孩子跟营原住在同一片区域,上的小学也是跟“向日葵”扯不上什么关系的菅原的母校。不幸的是,这个男孩子因为住在菅原家附近,因此两家的母亲关系很好,菅原的母亲便向博的母亲推荐了“向日葵”这个地方。她极力吹捧“向日葵之家”的魅力,声称那里比每月学费高昂的私塾要好得多,最终说服了博的母亲。至于博的母亲的初衷,应该是希望儿子能交到更多朋友,让他的性格更活泼一些吧。
在菅原看来,博和博的母亲都是被自己家的奇怪的爱好卷进来的无辜人,尤其是博,最为可怜。但与菅原料想的不一样,这孩子很快就跟“向日葵”里的孩子们打成了一片。菅原总是无法理解孩子们之间的那种关系。博起初太害羞,迟迟没能习惯“向日葵”的生活,好在后来小里对他照顾有加,又跟另一个博成了好朋友,才一下子跟别的孩子关系好了起来。如今他正如母亲所愿,变得爱说话了。之前就被送到各种培训班,在精英教育下成长的博早就掌握了很多词汇。菅原母亲也曾评价说:“那孩子肯定从小就被围在大人堆里吧。”
“那家人的母亲也是注重教育的家长,小博几乎每天都要上培训班,没时间跟同龄的孩子们玩耍。这样下去,他一定学不会跟同龄人相处的方式,搞不好还会被欺负呢。因为那孩子那么聪明,又那么会说话,周围的孩子看了肯定会嫉妒。而且要是小博因此而越来
越骄傲,那就真的完蛋了。那孩子多可爱呀。”
菅原无法相信母亲竟想到了那么长远的事情,觉得她有点杞人忧天。不过看到博在“向日葵之家”跟另一个博开心地玩耍也不是什么坏事。
一直来往于“向日葵”的另一个博,是个典型的“向日葵之子”。他是日本父亲和菲律宾母亲所生出的混血儿。乍一看跟另一个博有些相似,若说是日本人,看着也的确很像。不过走近一看就会发现,他的瞳孔是色素极浅的蓝色,皮肤的颜色也有点深。似乎出于某种原因,他没有跟父亲住在一起,而那个外国母亲的工作好像也十分繁忙。
按照惯例,“向日葵”的孩子们每天晚上九点左右会被家长接走,菅原和小里也会在那个时间离开。不过,有好几个家长因为自身原因不得不在那个时间之后才能来接孩子,博的母亲有时甚至根本来不了。据说每到那种时候,博就会把放在“向日葵”的被褥拽出来,跟当天留下来值班的员工一起过夜。虽然别的孩子偶尔也会这样,但从频率上来说,博是最高的。菅原刚来的时候,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状态。
即使跟“向日葵”的其他孩子相比,博与父母共度的时间也属于非常少的那一类。这样的孩子本该最寂寞,可他在“向日葵”里却是最活泼最幵朗的。营原有时会想,“坏小孩”这个形容应该再适合他不过了。因为他一旦任性撒娇起来,不达到目的绝不罢休。在玩耍和恶作剧这些事情上脑子聪明得令人惊讶,根本无法安安静静地在同一个地方待上一分钟。一旦事情不如己意就会不高兴,尽管如此,“向日葵”的孩子们却还是喜欢围着他。
菅原偶尔会学着补习班的那一套,辅导孩子们的家庭作业。他
采取的是上课举手发言的形式,可除了博以外,几乎没有孩子举手。但下去一看,他们其实都写出了答案,大部分还是正确的。菅原发现,孩子们会无意识地认为“只要交给博就好了”。想必他们在小学里也是一样吧。虽然博的答案很多错,但孩子们还是很喜欢他,也很依赖他。
菅原刚到这里来的时候,曾经帮博一起做过家庭作业。他还记得那是数学作业,跟测量法有关。内容是估算自己家中和身边物品的大概长度,并想想要如何测量出来。就在别的孩子一言不发地往本子上写答案时,博想也不想就把作业本往菅原面前一塞,不管不顾地说“我不明白”。虽然是混血儿,博的日语却说得很好,在学校里也没有表现出学习有困难的样子。博说他把作业里的问题拿给母亲看了。
“我妈妈是菲律宾人,根本就看不懂嘛。”
菅原本来还在奇怪博到底在说什么,难道他母亲根本没兴趣教孩子吗?紧接着突然反应过来,菲律宾那边可能不是用米来作丈量单位的。他不禁颔首,原来混血儿面临的困难都体现在这样的细节里啊。然后,菅原又问了博关于他父亲的事情。“你爸爸没教你吗?”博马上摇摇头。
“爸爸不经常到我家来。”
他的语气大大咧咧、满不在乎,丝毫听不出寂寞和不肩。菅原当时仿佛洞察到了“向日葵之家”的现状。他既没有表示同情,也没有反省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事情,而是真正认识到了这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尽管他并没有对这些孩子们感到同情,却觉得彻底“习惯了”自身境遇的博,能够比任何人都要大声地欢笑玩耍,这个事实非常
不可思议。
家庭境遇和性格都完全相反的两个博,到底为何能这么快就成为挚友?营原实在想不通。孩子们的世界只有孩子才能理解,他们熟识的契机有可能只是拥有相同的名字。因为对孩子来说,自己与世界的第一个连接点就是名字,或许两个博从中体会到了只有孩子才能体会的某种羁绊。菅原不太清楚他们之间会说些什么,会一起玩些什么,就算去问,两个孩子可能也只会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吧。两个人的关系很好,这种关系并不需要言语来佐证。
几乎得不到双亲关爱的博是“向日葵”员工们所关心的对象,孩子们回家后召开的员工小会上,大家经常谈到博。
“博君这个星期身体都不太好呢,咳嗽得很厉害。”某天会上,一名员工捧着咖啡说,“肯定是药店里随便买来的药吃的。我觉得他母亲应该没带他去看医生。”
“我们带过去有点僭越了,这下该怎么办?他有医保卡吗?”
“那个……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会跟他母亲说说这件事的。”
此时,小里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全体员工的目光瞬间集中在她身上。小里悠然一笑,点了点头。
“我去问问她,看小博有没有医保卡。”
菅原虽是“向日葵”的成员,每次参加这种会议却都保持着旁观者的态度。员工们也没指望还是初中生的他能做些什么,顶多就是让他陪陪孩子们玩耍而已,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而且就算把他计算在内,他也真做不了什么。菅原认为这样就足够了,并没有感到任何不满。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