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长长的楼梯一路往上,菅原感到自己再也不能回头。
他必须与上面的东西对峙,没有任何逃脱的手段。
不可思议的是,他心中并没有恐惧感,也没有对上面的人产生任何愤怒。菅原已经朦胧地意识到是谁在上面等着自己。
楼梯顶端出现一团光芒。那仿佛雪光一般耀眼的光芒从上方照耀着他。菅原抬起头。
通往四楼的大门,出现在眼前。
(一)
“哥哥,哥哥,哥哥——!!”
菅原坚定地无视了远处传来的呼唤,使劲儿蹬着自行车踏板。眼前是一条长长的缓坡,他觉得一旦停下动作,自行车就会顺着坡道滑下去翻倒。夏日猛烈的阳光无情地灼烧着他的背部。天空晴朗
蔚蓝,周围嘈杂的蝉鸣声却不断挑战着菅原的神经。
每到夏天,这条长长的缓坡都让菅原心情阴郁,尤其是今天,更不走运。因为就在进入坡道前,营原与两个麻烦人物擦肩而过。
“哥哥,哥哥……你听不到吗?哥哥!喂,博。那是菅原哥哥没错吧?”
“嗯,应该是。”
菅原背后传来两个聒噪的声音,让他感到一阵烦躁,更加用力地蹬起了踏板。那两个声音还在继续。
“那他为什么不回头啊?真奇怪。”
“气死人了。可能那就是所谓的视若无睹吧。”
“我要追上去。”
饶了我吧。就在菅原站起来想加速时,身后传来几乎感觉不到体重的轻盈足音。但那只是一瞬间。下一刻,那个足音马上消失了,紧接着传来“哇——”的一声,丝毫不考虑音量的稚嫩哭喊。
菅原吓了一跳,慌忙从自行车上跳下来,回过头去。
一名男孩正坐在坡道上,好像刚摔了个屁股墩。他蜷起小小的膝盖,大声哭泣着。还有一名男孩儿大喊着“小博!”,迈开两条小短腿奋力朝坐在地上的男孩儿跑去。
菅原深吸一口气,沮丧地耷拉着肩膀。男孩儿的膝头蹭满了泥沙,还渗出点点血迹。菅原把自行车靠在一边,无奈地说了声“你这笨蛋”,随即向他走了过去。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真是的,快饶了我吧。”
跌倒的男孩儿没有停止哭闹,还一把拍开了菅原伸过来的手。他俯在膝盖上痛哭着,固执地抗拒菅原的帮助。菅原叹息一声,再次伸出手。
“快把手伸过来。你们不是要去‘向日葵’吗?”
菅原把目光从哭个不停的男孩儿身上移开,看向战战兢兢地蹲在一旁的另一个男孩儿。他“嗯”了一声,还点了点头。想必是看到好朋友在哭,不知怎么办才好吧,那个男孩儿脸上也是一副随时都要哭出来的表情。点完头后,他又用谴责的目光看着菅原。
“哥哥,其实你听到了吧?我们叫了好几声,哥哥都不过来。”“我也正打算去‘向日葵’。真拿你们没办法,要坐后面吗?”
菅原假装没听到他的话,硬生生拽起了受伤男孩儿的手。好不容易让他站起来后,菅原指着自己的自行车。
“不过我只能载他一个,另一个要自己走。”
“嗯。”
受伤的男孩儿依旧沉默不语,但也没再反抗菅原,而是顺从地让他牵着手。另一个男孩儿含着泪光看着朋友,对菅原点了点头。
营原扶起放倒在斜坡上的自行车,让受伤的男孩儿坐了上去。随后一手扶着还在无声啜泣的男孩儿,推起了自行车。
越往上走坡道就越陡,好像总也走不到头。菅原觉得双手越来越酸,恨不得朝地面啐一口唾沬,心里感叹着遇到这两个男孩儿真是不幸。菅原曾经在同样的地点遇到过这两个活宝,还脑子一热,蹬着自行车载着他们俩上了斜坡。从那以后,两个活宝食髓知味,只要一看到菅原就想往自行车后座上蹦。如果不是上坡还好,如果不是两人一起坐还好,他真不明白为什么小孩子对平等精神那么敏感,从来不容许他只载一个。
菅原胡乱挠了挠头,看了一眼走在自己旁边、没能坐上自行车的另一个博。他本来就比受伤的男孩儿更懂事,好像并没对现在的状况表现出任何不满。但正因为这样,菅原才会觉得自己良心有愧。
随即他又想,自己作为一个年纪更大更懂事的人真是不幸。
总算停止哭泣的男孩儿牢牢地抓着自行车,突然凑到菅原耳边。“明天我还想坐。”
菅原长叹一声。为什么小孩子都这样,真的饶了我吧。他没有理睬博,抬起头来,总算能看到斜坡的顶端了。
营原家虽小,但在当地颇受好评。父亲是不动产公司的老板,母亲是副手,一个典型的家族经营的地方小公司。
每到暑假,一家人都会到北海道或冲绳去旅游,偶尔还会出国。家中的院子里有一片绿油油的草地。没有买别墅,也没请园艺师,只是享受力所能及的稳定的小奢侈,这就是菅原成长的环境。
虽然经常听说有钱人家的父母会给小孩子一大笔零用钱,然后甩手不管,但菅原家的父母却不这样。他们对儿子爱护有加,一有空就会把精力投人家庭。他们严格规定了菅原的零花钱数额,绝不多给,但还是很注意培养孩子的独立性。为此,菅原格外感谢自己成长的环境。不管儿子爱不爱学习,他们都不会干涉,就连菅原喜欢上打麻将和抽烟,他们也没有立刻站出来劈头盖脸地训斥。但毕竟都心疼自己的孩子,母亲还是会时不时地提醒一句。每当母亲带着不容辩驳的笑容对他说“我们都相信你”时,作为儿子的营原都会感到一些压力。
然而,那样的母亲,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