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自己参加了模考,记得自己为模考复习。鹰野一定也是如此吧,所以他才
会那么执着。至于菅原,他记得自己被停学了。只是,在挚友刚刚死去两个月的时候玩麻将,他真的能做到吗?
人的死或许比想象中要简单许多。但真的会简单到这种地步吗?如果梨香能再次站在本已无法见面的挚友面前,真的能斥责那个人太任性,不为榊考虑吗?
高考前的秋天。面对忙于复习而焦头烂额的同学们,那个人却要求他们为自己的死而悲伤、哀悼,这个时机实在太坏了。如果只是口头上说说,或许还没什么。可是竟做到现在这个地步,梨香认为太过分了。
强烈的不安使她的内心越来越焦灼。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梨香缓缓歪过头,暗自沉吟。
假如景子自杀了,自己能够在两个多月的时间内把她遗忘吗?梨香想象着被困在这里的每一个朋友,一个接一个作出假设。
如果是深月的话……
是清水的话……
是充的话……
是昭彦的话……
是景子的话……
是鹰野的话……
是菅原的话……
——就在这时。
梨香猛地抬起头,手上的玻璃杯摔落在地,发出巨响。玻璃破碎的声音传到耳中,洒出的水打湿了双脚,但梨香还是好长时间无法动弹。她双手掩着嘴,想尖叫,声音却哽在喉咙里,变成沙哑的嘶鸣。
梨香突然想起来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但真相随着近乎直觉的浪潮,突然降临了。与其说记起,更应该说是灵光一现。
(—m——君——)
梨香在心中近乎祈祷地默念着那个名字。一开始只是无意识的举动,然后那种感觉慢慢沉淀下来,让她记起了。
梨香慌忙跑向自己的床位,从书包里拿出印满卡通人物的记事本,里面夹着一张照片。她挣扎着用颤抖的手拿起照片,为什么她一直没想起来呢?
(这是……怎么回事儿?>
梨香凝视着抽出来的照片,再一次整理思路。她感到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冷水,背后蹿过一阵凉意。回忆、理解,随后梨香迅速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一直没发现,这太不可思议了。为什么他们都不知道?不,都遗忘了呢?
(为什么,榊君?那……)
一旦思考至此,她就再也停不下来了。梨香抬起头,走到布帘外。环视保健室内部,昏暗的房间中有一股莫名的寒意。刚才这里有这么黑吗?此时她的感情犹如从山坡顶端不受控制地坠落的瀑布一般汹涌,却又无处发泄,只能在心里激烈地咆哮。她无法独自一人,无法与自身的不安共处。
(为什么榊不在这里?)
景子方才的话直直刺入梨香不安的心中。她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榊一定不会做让他们痛苦的事情。尽管梨香是这么想的,但直逼内心的寒意还是无论如何都甩不掉。她转念又想,为什么没人发
现呢?
她想把这些话告诉别人,可是该告诉谁?犹豫了一会儿,她觉得可以告诉景子。现在最能冷静听梨香说话的人,恐怕就是她了。
“……小景。”她叫了一声。寂静的保健室中只有自己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梨香正想上前一步,却听到右脚下传来“嘎吱”一声。她惊讶地低头一看,只见漆黑的地面上洒满了闪着微光的玻璃碎片。这时梨香才头一次感到异常。她猛地抬起头。
打碎玻璃杯时的声音。
梨香看向前方,为什么那个声音没有吵醒深月和景子?虽说吃了安眠药,可一个人真能睡得这么熟吗?很快她又发现,房间里太冷了,睡觉前一直开着的暖气被谁关掉了?
梨香再次抬头看向保健室的挂钟,可是光线过于昏暗看不清。怀着近乎绝望的心情,梨香匆忙拉开了窗帘。在雪光的映照下,时钟的指针清晰可见。
五点五十三分一一
她拼命忍住尖叫的冲动,很快走向隔开床位的布帘。她掀起离她最近的一块,发出一声近乎喘息的“啊……”。
景子不在这里。
转头又掀开另一块布帘。不仅是景子,连深月也不见了。床上铺着被子,可是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除了梨香,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头一次被明确要求“你千脆退学吧”,到底是什么时候呢?到现
在已经过去多久了呢?梨香记不清了。
不过她从入学第一天起,就发现青南这所学校的校风跟自己的性格完全不符。梨香的成绩正好够上以高升学率出名的青南,可这无论对她还是对这所学校,似乎都是个不幸。
那段时间,梨香每天都过着近乎室息的生活。
虽说进了高中,却找不到将来的方向。父母刚刚离婚,母亲离去后,她们在家中与父亲几乎没有交流。无论待在学校还是待在家里都那么无聊,连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无聊透顶。
(都是因为有了你,我才不得不走进错误的婚姻。早知道就不该把你生出来。)
母亲总是对着梨香大声抱怨,歇斯底里的愤怒也波及父亲,不断加诸各种莫须有的罪名。父亲是个安静的人,在梨香看来,他能容忍到这个地步已经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