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在暗夜滋长的虚幻

乎想要说什么,但因为话中隐藏着连自己都会受到伤害的丑陋,所以他迟迟没有开口……莉绪可以隐约感受到这些。

  “怎么了?”

  她又问了一次,须藤才把手放开,苦笑着离开莉绪的身体。

  “怎么了吗?”即使再怎么问,他都没有回答。

  “我很无趣吧。”须藤一脸痛苦地说,“我只有你的百万分之一。”

  “不,你是我的一百万倍。”莉绪如此安慰后,又跟自己确认。不信任渐渐在内心扩散。

  我先走啰。莉绪打了声招呼,须藤闷不吭气地瞪着墙壁,没有理会她。

  那天之后,须藤就没有和她联络。

  她发了几通简讯,但都石沉大海。

  11

  穿越树木的风吹进了榻榻米房间。

  我张开鼻孔,嗅闻着青草的味道。

  如果要离开这里,要避开秋天和冬天。我想在阳光普照的季节走出去。

  风还是很冷,现在是樱花盛开的季节吗?时序慢慢迈向美好的季节了。

  我的餐点里加了药,让我昏沉、混淆自我的药。

  但是,没有关系。

  莉绪在我体内生息,我已经回想起自己的名字。

  想起须藤启一的事时,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真的好久没笑了。

  而今,我对他没有爱、也没有恨,没有任何感情,但仍然不能改变我曾经爱过他的事实。虽然是令人感到难为情的记忆,但因为太羞耻了,所以不会感到痛苦。回忆羞耻是一种乐趣。

  现在回想起瑞菜、下城和其他任何人,都可以一笑置之,相信他们在遥远的世界过得很好。

  铃响之后,客人出现了。

  客人进来后,开始谈论他们的地狱——我在这种地狱里。这里是地狱吧?为什么我会落入这个地狱?我已经无能为力了,救救我。

  我很少说话,我的工作就是听客人说话。虽然并没有禁止我说话,但一定有人偷听,而且,我只要握着客人的手就够了。

  对一般人来说,客人的故事只是不幸的故事而已,对我来说,却是黑暗心痛的思念。

  我接收客人的地狱,握住他们的手,给他们光和自由。

  几天或是一星期后,我给他们的短暂光芒将会消失,光消失后的黑暗可能比之前更深。他们没有再次回到这里,要求我再帮他们一次,我不知道是因为他们努力鼓起勇气向前走,还是看管我的人不允许第二次的谒见。

  我唯一的兴趣,就是假装拯救了其实根本无力拯救的人,借此消磨时光,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虽然只是暂时的,但既然有效,就不能说是假药。

  这种生活刚开始时,曾有一段进修期间。那时候,我住的榻榻米房间还装了笼子,旁边刚好也是一间牢笼房,里面有一个哭得泣不成声的女人。

  那个女人三十多岁,沉默寡言,满脸浮肿,是这个组织的信徒。我用幻术能力安慰她,在下人不在的深夜,我们隔着笼子聊着彼此的身世。她莫名其妙地被蒙上眼睛带来这里,只知道这里是山中的寺庙,除此以外一无所知,但我却因为终于可以和外面的人聊天感到开心不已。

  我原本听说她会住在隔壁一个星期,没想到第二天清晨,她就被带走了。傍晚的时候,一个光头男把一颗用布包起的脸部浮肿女人的头放在我的面前。

  公主。

  那个男人说。

  我不是再三告诉你,和别人说话时,要注意谈话内容吗?这一次姑且这么解决,但我们不可能容忍你一次又一次的犯错。公主,你将拯救世人,必须对此有充分的自觉。

  当然,这是他们设计好的。我违反规定,他们杀了那个女人警告我,都是事先计划好的。

  虽然我心里很清楚,但那颗带着眼屎,用忿恨的眼神看着我的灰色头颅,的确很有恫吓效果。

  我把自己收进小盒,上了锁。那天之后,我开始养怪物。

  怪物是我至今为止看过的丑恶事物的聚集体。被辗死的猫尸、有人在公共厕所内忘了冲水的大便、星期一闹区的呕吐物,以及汗流浃背又挤满人的电车,和那天的头颅,大大小小诉诸五感的各种不舒服感觉就是怪物的肉身。

  我经历的事,以及从客人那里接收的所有地狱成为血液,在怪物体内循环。险恶的霸凌、暴力、背叛、充满罪恶感的亡灵、失望和空虚、疏远感、嫉妒、憎恨、心爱的人的死亡……所有难以忍受的痛苦。

  我的孩子已经长得很大了,如今已经巨大得需要仰头看,我为自己可以把它养这么大感到骄傲。

  虽然表面上我无法离开这里,但其实只要我愿意,可以立刻离开,我只是在等待时机成熟。

  *

  意想不到的稀客上门了。

  我一听声音就知道了。

  已经事隔几年了?

  虽然看不见帘子另一端的男人的脸,但一定比最后一次见面时老了一些。

  须藤启一。

  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他。

  他理所当然地吐露了内心的烦恼,没有落入地狱的人不会来这种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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