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②

?当然是向无能的‘人事部’还有这个‘社会’。

  “不是我夸张,我当时坚信人事部是整个公司菁英中的菁英,只有极少数人才能被分派到这部门。现在想想,根本就是个笑话,不觉得吗?他们在求职生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要是不这么做,怎么说服我们,是吧?可是进了公司后,我很惊讶人事部在公司的地位,根本没人觉得这部门有啥重要,算了……不想再说下去了。只要想到这群无能的人掌握着生杀大权,我的杀意就越来越强烈。明明不懂得识人,却摆出一副看透别人的傲慢态度,亏我当时还拼命揣摩他们的心思。就像我之前说的,还以为会有个像漫画里头那样创新、不可动摇的指标,一个不会出错,能够确保绝对正确的绝招。

  “但根本没有,怎么可能会有。我觉得这是个不得了的循环。学生为了进公司而撒谎,管人事的也不会明说公司不好的一面,满口谎言,吸引学生来应征。面试这档事根本不可能看透一个人,以致于有问题的学生也能顺利拿到内定资格。结果学生进来后,发现公司根本没当初想像的那么好,错愕不已;另一方面,学生的表现不如预期也让人事很错愕。今天、明天、今后,这样的循环不停持续下去。说谎、被骗,不断生出莫大的挫败感,这就是当前的社会体制啰。我真的很愤慨,所以才会做出‘那件事’。

  “我当然知道做那件事也无法改变这个社会,顶多让Spiralinks的人事惊讶他们挑选出来的最后面试者竟然是这种咖。但我还是必须做,因为当时的我是个厌恶社会体制的愤青。川岛被刷掉后,我对Spiralinks也不感兴趣,反正那时我已经拿到四间公司的内定了。于是我决定调查你们的背景,越查就迸出越多丑事,上网搜寻情报,唆使受骗者去学校堵森久保,在照片上加工噪声图和黑点,请人作证拍摄时间是波多野没有任何行程的那天,动了各种手脚。会议那天我之所以主张处理掉信封,没有利用信封扇风点火,是因为这样才能激化你们关注信封,揭发所有人的丑恶面……结果就是除了你和波多野之外,其他人都原形毕露。

  “总之,我当时真的很蠢,现在想想,真不懂自己到底在干么。但当时的我可不这么想,一心觉得自己是正义的化身,只想控诉这个漏洞百出又愚蠢的社会体制。对于当时脑子混乱,身为求职生的我来说,这才叫‘公平’……好了,换你说了。嶌,你觉得呢?”

  始终沉默不语的我只觉得呼吸困难,静静地用手帕擦拭脖子上的汗。我想若无其事地回应,却发现喉咙微微发颤。想说喝口咖啡掩饰紧张,但杯子早已空了,一时慌得很难堪。

  “……什么意思?”

  “你不是去见了久违的那些人吗?那些参与最后一关的人。”

  “那又如何?”

  “印象有变吗?”九贺苍太露出演员般帅气的笑容,这么问,“都过了八年,你还觉得他们很厉害、很优秀吗?我是觉得不太可能啦!因为包括我在内的六个人都是人渣。为了让波多野背黑锅,我放进信封的是赏花的照片,但我确实有挖到他的黑历史就是了。放心,我们六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然——”

  他停顿一下,面露爽朗笑容说了句:

  “也包括你啰。”

  我必须说些什么才行。

  无奈喉咙就像塞了颗塑胶球似地,发不出声音。明明有想说的话、该说的话,却吐不出半个字。我咽了好几次口水,张开嘴,却只能深吸一口气,就这样反复这动作。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我下定决心,狠狠地瞅着他。

  “我的——”我小心翼翼地开口,不让话吞回肚子里,“我的信封——”

  “真是吓一跳呢!”九贺苍太打断我的话,他仔细打量盛着冰咖啡的杯子,“想不到你是会做那种事的人,自己应该心里有数吧。”

  “信封内容……”

  “当然不是空的啰。我是不知道波多野为什么说是空的,就走掉了。我保证信封里头绝对有东西,也还记得是什么样的内容,我家还有备份照片呢!要是当时曝光了,不晓得会怎样……你的内定资格大概就飞了吧。那么,又是谁会拿到内定资格呢?”

  “还给我。”

  九贺苍太把杯子放回桌上,一脸诧异,像是听到不曾听过的语言般瞅着我。

  “要是有备份的话,请还给我。如果不行的话,至少告诉我,波多野带走的信封里头到底装了什么。”

  九贺听到我这番话,微笑回道:

  “你的目的果然是这个啊。”

  我毫不退缩地瞅着他。

  但他像是突然失去记忆,忘了我的存在似地,一直做着无意义的各种举动。不是擦掉杯子上的水滴,就是双手拉扯装吸管的纸袋,再不然就是闭目养神,伸手按着眉间;抑或是抠掉手指上的脏东西,叹口气,瞄一眼手表。就在我着急地再次开口时——

  “还用问吗?当然不可能。”

  顿觉视野扭曲,一颗心渐渐萎缩,意识逐渐远去的我,用仅剩的力气让自己不至于从椅子上滑落。

  九贺苍太抓着杯子,站起来。

  “嶌,你之所以能拿到内定,可是讬我的福呢!在那场互揭疮疤的小组讨论,你可是唯一全身而退的人呢!多亏那封信,才能拿到内定资格,所以就原谅我干的蠢事吧。毕竟让你背负这个业才是真正的‘公平’,不是吗?”

  他朝垃圾桶走去,因为脚步过于轻盈,还以为他扔掉杯子后会再走回来,没想到九贺就这样走向办公大楼。起码也该打声招呼吧。坐在离他十公尺远的我有此莫名期待,但他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有种一切划下句点的感觉。

  我必须追上去,叫住他才行。明知如此,我却没有体力,也没有心力从他那里夺回信封内容。懊恼与痛苦以残酷的高温烧炙我的心,只能一动也不动地怔在原地。

  “我对自己的洞察力很有信心,也擅长自我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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