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sp;“其实我们很久没见面了。对我来说,他不是让我非常喜欢或是引以为傲的哥哥……但怎么说呢?当我意识到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之后,就想搜集、留下关于他的回忆,想搜集我所不知道的他,在心里好好整理吧。”
说了这么一大段话的她有些难为情地说:“真是的!我在说什么啊。”
她露出期待我一笑置之的眼神,但我觉得这么做并借机转换话题不太妥当,所以选择沉默以对,催促她继续说下去。
“说起我哥,还真是一肚子气。我们在家常常吵架,每次吵完,我都跟朋友发牢骚……可是啊,怎么说呢?要是朋友附和:‘太过分了。你哥真的很差劲。’我明明很气他,却又不满别人批评他。相反地,要是听到别人说什么:‘我之前见过你哥,他人挺好的啊!’我又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每次萌生这种矛盾情感时,就会意识到我们是一家人,是无可取代的存在。所以……当我整理他的遗物,发现文件夹和USB之后,就对嶌小姐怀着复杂情感。那时我对你有敌意,很不礼貌……再次向你道歉。所以,真的很谢谢你,不管影片多短都无所谓,只要能再看到我哥的侧脸——”
“要不要来我家?”
“咦?”
“在我家可以看完整影片。”
我也很诧异自己居然这么提议。因为我不喜欢邀请别人来我家,甚至说是厌恶也不为过,没想到竟然主动邀约,应该是对她的感受有所共鸣吧。她那絮絮叨叨,有点语无伦次的话语打动我的心,并不是想和她成为朋友,也不是基于同情,纯粹只是想真诚待她。因为我也有哥哥,能够理解她的心情。
“给我十五分钟,我回去收拾一下。”
我留下她独自在咖啡厅,奔回家将随手一扔的衣服塞进衣柜,简单清理成舒服观影的环境后,打电话给她,告知我家地址。
“好漂亮哦。不愧是在一流企业上班的人。”
“哪里、哪里。没那么好啦。总有地方要是不开灯就很昏暗。”
“……嗯?”
“没事,我随口说说。”
不喝酒的我请她谅解家里只有葡萄汁,将放在冰箱里的Welch's果汁注入红酒杯。学生时代的我曾在提供酒类的咖啡厅打工,所以对玻璃杯特别有研究。明明不喝酒,家里却有很多饮酒的器物,类似搜集纪念品的感觉。
我索性将笔电链接电视,因为家里没什么零食可吃,只好拿出放在柜子里的饼干,用纸盘盛着摆在茶几上。
不管怎么说,波多野芳惠是来看看兄长生前的样子,坐她旁边实在有些失礼,所以我坐在饭厅那边,假装在用平板处理事情,以免她觉得过意不去。
看着影片的波多野芳惠,迸出口的第一句是:“哇!好年轻。”
还真是令人会心一笑的反应。小组讨论开始,就在波多野祥吾提出投票规则时,“没想到他口条这么好啊。”她发自内心感到惊讶似地看向我。
“我记得波多野一直都是给我这样的感觉,难道他在家里不一样吗?”
“就是啊!根本不会像这样讲话……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可能因为是求职期间吧,多少得加把劲才行。”
“他在家只会说些无聊废话,每天不是打游戏,就是睡觉,连家人都不晓得——不对,正因为是家人才不晓得他的另一面。总觉得真是难为情啊。应该——”
只见话说到一半的她突然想掩饰情绪似地朝我微笑点头,却还是忍不住啜泣。总觉得这时劝她喝点葡萄汁,不太适宜,于是我倒了杯茉莉花茶放在茶几上,并拿起放在客厅一隅的面纸盒递给她。波多野芳惠的泪水止不住地淌落。
这么说挺无情的,波多野祥吾这名字在我结束求职活动那一刻,便和往生者无异。所以面对他去世一事,我实在感伤不起来,或许内心多少有点失落,但就像学生时代听到某乐团解散一样,只是间接感受到一股寂寥。
但波多野芳惠的情形不一样,死去的是自己的亲哥哥,而且是仅仅几个月前才发生的事。我用若有似无的力道温柔抚着她那不停颤抖的背部,待她情绪稍微平复后,我问道:
“你哥生前是在哪里高就?”
深怕太敏感的话题会让她情绪更溃堤,所以我特地挑了个比较无关紧要的问题,一方面也是纯粹好奇。
“他为了找工作,延毕一年。”
听到这句话时,我把期望值降到最低,没想到从她嘴里迸出国内最顶尖的IT企业名,让我惊讶不已。即便当事人已去了另一个世界,我还是不由得表示叹服。
“虽然不清楚他是在做什么,但他好像挺乐在其中,是个十足的工作狂。因为他连亲戚的红白事也没空参加,所以我妈打电话骂他,数落他哪来那么多工作要做,肯定是在外面乱搞。其实我妈也知道他不是这种人,应该是工作真的太忙了。生病后他还是坚持上班,直到实在撑不下去……不晓得我哥工作时是什么样子呢?”
我重新播放暂停的影片,默默看了二十五分钟后,再次按停。
“没了吗?”她有些失望地问。
“当然还有,只是接下来……怎么说呢?有点偏离主题。”那个信封即将登场,我思索着该如何启齿,“全部看完也要两个半小时,如果你想继续看,当然没问题。”
“我想看,虽然多少会看到哥哥难堪的模样,但今天难得有此机会,只是觉得一直待下去会打扰到你,真的不好意思。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看完。”
我轻轻颔首,按下播放键。
影片中的我注意到摆在门附近的信封。我走回餐厅继续工作,之所以不想看影片,是因为不忍看见彼此信赖的伙伴逐渐丕变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