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
“我哥过世了。”
哥哥……我在脑子里像鹦鹉般复诵着,逐渐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波多野他……”
“是的,两个月前的事,”波多野芳惠说,“我在老家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有个署名给嶌衣织小姐的东西,想说是不是应该联络您,所以打电话到公司叨扰。不晓得您有没有时间来我家一趟呢?如果没兴趣的话,我们会把它处理掉。”
❖
我抵达位于崎玉的波多野家,已是晚上九点。本来可以更早一点下班,但临时有份估价单需要处理,所以拖了一点时间。我知道这时间不适合造访素昧平生之人的家,但不想让不安的心情拖到明天的念头更强烈。
他到底留了什么东西给我?
位于朝霞台的大型公寓十四楼,一四○一号室挂着“波多野”的门牌。当我瞧见前来应门的波多野芳惠时,记忆中的雾霭瞬间散去,清楚想起波多野祥吾的脸。单眼皮却炯炯有神的圆眼,偏长的脸型。
没有正式的佛坛,只有摆置故人的照片与香炉。照片中的他除了发型之外,几乎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上过香,他的父母来到客厅向我致谢,谢谢我为了他们的儿子特地跑一趟,感受得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痛,对待我的态度却颇热情,看来他们什么也不知道。我原本做了最坏的打算,看来暂且可以安心。
我随着波多野芳惠走向她哥哥生前住的房间。
波多野芳惠开灯,说:“我哥是因病去世。”
她说了我一直想问的事。
“他不是体弱多病的人,是因为淋巴癌过世。说来惭愧,我们兄妹好几年没见,所以一时之间没什么太深切的感受。”
“他不住这里吗?”
“几年前搬走的。你知道广岛的比治山吗?”
“抱歉,不晓得。”
“我也没去过,好像离原爆纪念馆很近……就在广岛市区。他调去那边工作后,就一直一个人住。其实我比他更早离家,在江户川区担任公职,所以我们大概四年没见面了吧。如您所见,这房间已经空着好几年。”
房间里确实没什么生活感,床上没放床埝,取而代之的是满布尘埃的空气清净机与健身单车。书桌上放着成堆书籍和空的垃圾桶。波多野芳惠一边翻找抽屉,一边说:
“我今天特地请假回来整理我哥的遗物,然后就发现——请稍等一下。记得是放在这里,不可能随手乱搁啊!您先坐一下。”
不喜欢坐座埝的我本来想拒绝,但又不想让她费心,只好乖乖坐下。缓缓坐下时,清楚感受到双脚微颤,这股不对劲的感觉促使心跳加快。到底是什么东西呢?越来越觉得应该是“那个”吧。
就在我喝着她端给我的茶,试图掩饰紧张时,“找到了,就是这个。”
波多野芳惠坐在我对面的座埝,递给我一个透明文件夹,里面有几张资料。我接过时瞅了一眼里面的东西,不禁屏息。
“哥哥什么也没说。”
波多野芳惠的表情明显骤变,眼中开始浮现隐藏至今的纳闷与狐疑,让人误以为房间的照明刹时变暗。她那一直以来的亲切态度,说不定是为了引我陷入深不见底的流沙。
波多野祥吾本人应该是想留个纪录吧。文件夹的首页用黑色麦克笔写着:
【致犯人、嶌衣织小姐】
波多野芳惠直盯着一脸愕然的我。
“哥哥开始求职活动的那一年,某天——”她说,“不知道是参加哪间公司的选拔考试,一身西装的他一回家就抓狂。想说他可能会大闹一阵,没想到他却突然安静下来回房间,把自己关在这个房间,传来他的啜泣声。说真的,我还以为他是不是杀人了,问他也不回应。除了吃饭以外,他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结果没拿到任何一间公司的内定,他就不再找工作了。我也是找到这个文件夹才想起这件事。”
透明文件夹里挟着类似便条纸的东西,比一般笔记本稍小,上面有划线,看起来像是记事本的一页吧。上面手写着“得票数”,还有九贺苍太、袴田亮等,几个我几乎忘了的名字。这是那场小组讨论的得票数,每个人的名字下方用正字记录得票数,只有我的名字特地用红笔圈起,“十二票,内定”这几个字有如死亡讯息,蕴藏着未知的疯狂意图。
文件夹里还挟着Spiralinks当时针对大学生做的征才宣传手册,当年我把内容熟读到至今都还记得。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我用颤抖的手指翻开文件夹,里面没塞其他资料,但最下方鼓鼓的,挟着一个USB和一把小钥匙。
“我也不晓得这把钥匙是做什么用的。”
这么说的波多野芳惠拿起USB,插进摆在桌上的笔电。看她的动作如此熟练,这台笔电应该是她自己的,而非波多野祥吾的遗物。USB里有个文件档和压缩档,文件档的档名用汉字标示“无题”,压缩档的档名和刚才看到的“致犯人、嶌衣织小姐”一样。
“这个压缩档锁住了。要密码才能开,而且要是输入错三次,文件就会自动销毁,不过这个文件档……”
她一打开“无题”的文件档,立刻显示波多野祥吾写的短文。
要说那是一段不值得再提的往事,也许是吧。
但我无论如何都想再次真挚面对“那起事件”,那起有如谎言般愚蠢,却又无比真实的事件。我将二○一一年求职活动中发生的“那起事件”调查结果汇整于此;虽然清楚知道犯人是谁,但事到如今,也不打算追究了。
我这么做只是想知道那天的真相。
不为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