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照片真的是犯人自己拍摄的吗?试想了几秒,发现我多虑了。如同九贺所言,噪声图案与黑点确实显示三张照片出自同一台相机。假设犯人委托第三者拍摄,那么“拍摄者”等于“犯人”的推论就不成立,然而找不到犯人只把这件事委外处理的理由。如果是犯人指示每个人的朋友提供爆料照片给他,这还说得过去。
但这么一来,就无法解释为何所有照片是用同一台相机拍摄。想想,犯人从提供爆料内容的人那里取得九贺、矢代的照片还比较合理。
不对,不是这样。不管怎么想,还是犯人自己拍摄最合理,而且也不可能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而在照片上动手脚,毕竟要不是九贺眼尖发现是同一台相机拍摄,恐怕不会有人发现这线索,所以犯人没必要耗费心力干这种事。
也就是说,没错,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有人替虚假的不在场证明作证,只能这么想。
“……肯定有人说谎吧?除了我以外,也有人四月二十日那天没有任何行程。”
我这番轻率发言在会议室响起时,恰巧是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打完电话确认不在场证明的时候。嶌与九贺分别打给指导教授,袴田与矢代则是联络企业的人事部主管,显然都是值得信任的人证明他们的不在场证明。电话号码也不是自己提供的,而是和方才森久保那时一样,请别人查询电话号码后再拨打。虽然这样的流程没有任何可以怀疑的余地,但叫我如何相信?
“……有人想办法找人做伪证。没错,一定是这样没错。”
无奈我的话语宛如朝幽灵丢石子,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一丝效果,就这样消失在会议室的另一侧。要是没有设法保持冷静的话,就会成为不折不扣的犯人。我混乱得不时露出戏谑笑容,努力据理说明,可惜徒劳无功。仿佛只有我,或是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都变成全像3D,我说的话没有一句进入他们耳里。
五人露出沉痛表情,蜷缩身子。
“总之,矢代——”
袴田说。
“打开信封吧。看了从里头拿出来的波多野的照片,大概就可以确定……许多事情。”
方才嶌打开信封时,就已经确定我的信封里装着对她的告发,所以用删除法来看,矢代手上的信封装着对我的告发。
矢代的纤细手指滑进纸袋缝隙,一点点地剥除黏着处。
我默默注视这般光景。
◆
第五位受访者
小组讨论会议的参与者——森久保公彦(三十一岁)
二○一九年五月二十九日(三)中午十二点十九分
日本桥车站附近的餐馆
被骗的人才有问题。
咦?什么事?就是直销那档事啊。我刚说过自己大学时代参与过的诈欺手法。
一听说有钱赚就自愿上钩的人才有问题,简直没救。明知世上哪可能有轻轻松松就能赚钱这种好事,却愚蠢得相信别人说的鬼话,自愿上钩,所以一点也不值得同情,根本是自作自受,当然会被骗。
不好意思,可以帮我拿一下牙签吗?不是,牙签我自己拿,是拿罐子。对,谢谢。可以帮忙放回去吗?不好意思。
信封里的告发内容都是真的,你应该知道吧?咦?好了啦。不用那么吃惊。感觉很刻意,反正应该什么都知道吧?……真是有够麻烦啊。
简单来说,就是不动产诈欺的翻版啦!那东西设计成像是小孩子穿的棉背心,真是土爆了。还宣称是超高效能健康用品。因为里头嵌着很多磁石,也许穿上后多少能促进血液循环吧。至于到底有没有效,我是不知道啦!总之,那种骗人的玩意儿居然要价三百万日圆呢!虽然销售对象是老人家,可是阿公阿嬷自己根本不穿这种东西啊!他们都是先买下来,再租借给需要这种东西的其他老人家吧。
假设每个月靠这东西赚一万日圆的话,对只靠年金过活,总觉得不太安心的高龄家庭来说,也是一笔不错的额外收入吧。一开始先投资三百万,每个月就能坐收一万日圆的投资报酬率听起来还不错。还建议他们如果临时需要钱应急的话,转卖出去就行了。也就消解他们的疑虑啰。转卖的话,当然不可能拿回三百万日圆,不过只要骗说很多人都能转手卖个二百多万,大部分老人家听了都很开心。
是啊!还真的相信到让人实在很想反问他们,当真一点都不会起疑吗?几十年辛苦赚来的宝贵退休金,就这样汇到别人的户头。想想,真的是超好赚的一门生意啦!
我是帮忙介绍产品,为品质背书的产品顾问。端出我念的大学,多少会博取信赖吧,所以希望我去他们公司打工啰。我明明念的是文科,还装得一副很了解科学方面的知识,狠狠榨干许多阿公阿嬷的老本,真的是差劲到不行啊!根本是畜生,再怎么被骂都不为过。
不过,几乎没被受害者直接飚骂就是了。只有一次是从公司走出来,还有一次是在大学校园,就是被拍到那张照片的时候。
一定是“犯人”教唆那个人这么做,告诉他几月几日几点去我念的学校,就能堵到诈骗集团的其中一人。毕竟时机实在太凑巧了。我真的吓一跳啊……
就算找我讨公道,钱的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能解决的啊。没办法承诺还钱,也不晓得该怎么道歉,只记得自己一直喊着“请不要这样”。应该是透过脸书联系的吧?啊?谁?当然是“犯人”。我周遭多少有谣传啊,说什么有个家伙在打探我的八卦。算了,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这个,你不需要吧?这里的折扣券。你应该不会在这种地方吃饭吧?那就给我吧。折抵二百日圆可是不无小补呢!反正你也用不上。谢啦。
不过啊,现在想想,那场小组讨论还真像一场梦啊……很像在进行什么可怕的心理测验,也很像在打一场无意义的生存游戏。没想到一个卑劣的信封就让会议室里闹成那样,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