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的事,心中甚至没有一丝哀愁。
过去拍摄她的照片已经堆积成山,而我从中一张一张确认。我是摄影师,是她专属的摄影师,如今我该做的只有一件事。
眼前确实堆满了与她之间的回忆,不管看哪一张照片,记忆都历历在目。光是忆起与她共处的时光,当时体会到的快乐彷佛就能重回脑海。
尽管如此,越是回忆,我的心就越有种狭隘难行的感觉,快乐另一面的痛苦思绪油然而生。被紧紧揪住的心脏虽然让我难受不堪,我还是得完成这件事。于是我专心致志地翻找著照片。
但确认过许多照片后,我该做的事还是没能完成。这座山里充满了我与她一路走来的回忆,但其中并没有适合的照片。
我看向窗外,夕阳早已开始西斜。
将我跟她生活过的街景烧得火红一片。
在冲动驱使下,我奔出家门,带著一台相机穿梭在被烧红的街景之中。
我有个非完成不可的任务。
在过往的人生当中,这是我第一次采取自发性的行动,根本不管会不会造成他人困扰。
一到医院,我带著用「突击」形容也不为过的凶猛气势走了进去,在柜台问出绫部香织的病房后,就直奔她的所在处。
本该在无菌室治疗的她被转回原先的病房,我猜是因为没必要再进无菌室了。
到这里停下脚步后,我才发现自己早已气喘吁吁。于是我做了个深呼吸,调整紊乱的气息。
为了不发出任何声响,我缓缓推开病房门。
只见她背对著我坐在病床上,正从敞开的窗眺望夕阳。
她没回头,只说了一句:
「啊哈哈,你还是来了。」
整间病房被染上夕阳的深褐色,让那抹娇小的背影显得脆弱不堪。
她用迟缓的动作转向我,用无力的笑容对我一笑。
她身上不是病患服,而是某天跟我一起买的衣服,看上去跟病房格格不入。
「风很舒服耶。」
「嗯,是啊。」
随夕阳流淌而入的风轻拂过脸颊。
此时此刻的时光太过温柔,现实过于凄楚,但她却带著笑容,像从前那样。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
「嗯。」
「你是来拍照的吧?」
「是啊。」
「呵呵,我早就猜到了,所以才换上便服,还化了妆喔──!」
「准备得真齐全。」
我心想「这一刻总该开口了」,便把自己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告诉她。
「我想拍你的遗像。」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一笑。
她的眼神里再无对死亡的恐惧。
彷佛在说:「如果能让你亲手将我留存下来,我就无所畏惧。」
此时,我们都沉默不语。
我心中充满不舍,心想「要是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就好了」。但不管我如何按下快门,时间都不会停留。若将我心中所想化为言语,你一定会笑出来吧,我现在就想看到那个笑容。
我举起手中的相机。
「那个啊。」
她说了跟当时一样的话。在我第一次被她叫出来的学校屋顶上,在夕阳始落,织女星微微笑著的那片天空之下。
「嗯。」
「拍我。」
「嗯,我就是来拍你的。」
「我想请你帮我拍张照。」
她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继续坐在床上,将意识集中在我的眼神之中。
透过观景窗,我感受到将她构筑而成的所有元素。
从为了拍照换上的衣服中延伸而出的白皙肢体瘀青遍布,发丝飘扬的轨迹比以往僵硬,看得出她戴著假发。
现实的魔爪正在残害她的事实,无可避免地传递而来,夕阳却将她的现实晕染得朦胧一片,彷佛要在残酷的现实中递上一抹温柔。
这真的是拍她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按下快门的那一刻,就是与她告别的瞬间。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我的手指变得沉重无比。
我必须将她人生中最耀眼的瞬间拍下来。
为了如她所愿,将这股光芒完美传达给看过这张照片的所有人。
就因为是她,因为是绫部香织这个笑容满面的女孩,我才想在最后一刻也拍下她的笑容。
该对她说什么才好?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她露出笑靥?烦恼时间只有片刻,我马上就想到一句话。
我怀著她一定会笑出来的信心,开口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