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本该出院的那一天,得知住院时间又延长两周后,我灰心极了。
只是检查期间延长而已──虽然是透过电话联系,但听到她本人这么说,我没有太过担忧,但也不能说是完全放心。
我怀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原本为了跟她见面而腾出的时间也空下来了,决定将过去洗出来的那些照片整理一下。
从在顶楼拍的第一张照片,到饭店那张以夜海为背景的照片,粗估也有三百余张。我跟她一起构筑了这么多回忆啊。
「遗像……」
若想将她的身影保存下来,这就是我该做的事,但要从中选出遗像实在不太容易。
就算想得出曾经愉快的回忆,我也想不到哪张照片适合当遗像。
刚开始照片的风格有点僵硬,随著时间经过也变得越来越自然了,但那些并不是她的遗像,全都是我随手拍下的即景。单纯以模特儿的角度露出微笑、用餐时的幸福模样,以及憨傻的睡脸,每张照片都完全不符合遗像的定义。
对我来说,所谓的「遗像」应该是她联系到未来的身影。这种充满日常感的表情或有意识被拍下的照片或许也不错,但我还是觉得不太一样。
她的照片跟我认知中的遗像有出入。虽然没办法用言语说明白,但我无法自信满满地说这些照片就是她的遗像。
我为此苦恼不已,不知不觉陷入了梦乡。
我的手机在静谧的房间里响了起来,我才发现自己睡到现在。
「喂?」
『……』
对方没有回话,顿时让我有些疑惑。结果那个熟悉的嗓音,却以著不熟悉的音调从电话那一头传了过来,撼动了我的鼓膜。
『……好难受,我觉得好难受,你快点过来!』
是她的声音,彷佛被焦躁感所驱使一般,发挥出比闹钟还要惊人的效果。
尽管是白天人声鼎沸的主要城市,到了换日时分也几乎见不到人影。虽然从路上空无一人也能看得出来,但看到有时间显示的巨大摩天轮,也能知道日期早已更迭。
我骑著车,在深夜的街道中全力奔驰。
她就坐在车站前的长椅上。
虽然已经入夜,却因时值盛夏而无一丝寒意,可她还是穿著长袖。
「怎么了?」
「我好难受。」
我冷不防开口问道,她也不见惊讶,就只是低著头。
「出什么事了吗……?」
第一个问题是她为什么把我叫出来,第二个问题是关于她的病情。
「我好想你。」
她将视线转向我,那双眼里充满了跟我见面后涌现的安心感。
「我好想你,却又见不到你,所以我好难受。让你偷偷潜进医院感觉不太好,我就跑出来外面等你。」
「你就因为这点小事偷跑出来?」
「嗯,没错。」
「……唉。」
我愣在原地。我还以为是她身体出了什么状况,才拚命赶过来的。
「不要叹气啦──!」
「那你就不要让我叹气啊。」
看来我的想像只是杞人忧天罢了。
「那就回去医院吧。」
「咦?不要啦,难得能见你一面耶。」
「半夜偷跑出来还是不太好吧。」
「嗯──我是不知道好不好啦,但现在就分开,如果我明天死掉的话,你一定会后悔的。」
「……」
「重要的是当下想做什么。我想跟你说话,跟你在一起,你呢?」
「……在附近走走吧。」
她说得没错。在判断「好不好」的这个时间点,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重要的是她现在想做什么。
漫步在无人无车的空旷大马路正中央,我忽然觉得这个世上只剩我和她了。彷佛独占夜晚的整条大街,有种莫名的悖德感。
「欸欸,你今天有带相机过来吗?」
「啊,抱歉。我是急忙赶来的,所以没带相机。」
「这样啊。那,呵呵,今天就是只属于我跟你的时光,谁也不会留下任何记录。」
说完,她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跟她在附近走了一个小时左右。虽然是医院周遭,但她似乎不常到这里来,对她来说全是新鲜的体验。
但忽然闯进视野的砖造建筑,让我涌现怀念之情,她似乎也有同感。
「明明是前一段时间去的,感觉却像好久以前的事。」
「是啊,当时我对你根本一无所知。」
「呵呵,了解我之后很开心吗?」
「嗯,很开心。」
&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