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算在什么地方等待我呢?
一思及此,我就被焦躁感冲昏了头,将她的身子用力扳向我。这种粗鲁的态度实在不像我会做的事。
「……」
「……」
沉默弥漫在我们之间。我从这股沉默中看清了她的神情,更加深我心中的不安。她吓得瞪大双眼,眼神充满困惑,其中还隐含了些微的恐惧。
「……怎么了?」
「抱歉。」
我立刻放手。我刚刚到底想做什么?我的思绪完全跟不上自己的行为。
「等一下,你是摄影师耶,怎么能违反约定呢?啊,难道你情不自禁想吻我吗?」
她虽然刻意开了点玩笑,我却一声不吭。
「说点什么嘛,这样我很像怪人耶。」
「……我很害怕。」
「嗯?害怕什么?」
「今天的你有点怪。不,我一直觉得你很奇怪,但我想说的是,今天连已经习惯你这个人的我都觉得奇怪。」
「你居然趁机说了这么过分的话。」
今天的她一反常态,感觉好脆弱。
她在外人面前总是会装出笑容,此刻却时不时露出这种判若两人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她。
可能是我想太多,也可能只是因为这趟路太遥远让我变得胆怯,但我心里实在惶恐不安。
「……我说你啊。」
「怎么了?」
「你还不会死吧?」
我忍不住将最在意的事情问出口。
人终有一死,虽然我跟她都逃不过这个结局,我还是不希望她离开人世。我没办法想像失去她的日子。
「……呵呵,放心吧,我还不会死。」
「真的吗?」
「嗯,真的。我虽然很任性,但也不会说死就死,所以你大可放心。」
尽管只有一瞬,但我确实看见她低下了头。
我第一次不相信她说的话。
「……是吗?那就好。」
「你在担心我吗?」
「还好。」
「唉呀──真不坦率。」
我还没替她拍出最好的照片,虽然这也是原因之一,但除此之外,就算撇除摄影这个因素,我也还是不希望她离开。
在那之后,我们将买来的超商晚餐吃完,我就去洗澡了。期间她可能有点想睡了,就独自霸占双人床,舒舒服服地在床上休息。
「幸好今天有如你所愿拍出类似乌尤尼盐沼的照片。这样你的清单又完成一项了。」
「……嘶……呼……」
她用感觉相当舒适的鼻息回答我。虽然她总是活力充沛的模样,却罹患重病,得比常人加倍留意身体状况。这样的生活一定让她累得喘不过气吧。
如果她的笔记清单全数完成后,我跟她又会是什么结果?
她说起有些愉悦的梦呓,我则为她盖上棉被。真亏她能在这么毫无防备的姿态下睡著啊──我心中浮现出些许感佩时,她忽然抓住我的手臂。
「……不要离开我喔……」
「……你才是。」
我把这句话也当成梦话,直到那只纤细小手的微弱力道逐渐消散之前,我都陪在她身边。我轻轻握住她那比我小一圈的手,在心中祈祷她能做个好梦。
从外地回来后,我们也一直在拍照,地点当然是她想去的那些地方。雨天去水族馆,晴天去动物园,就算是阴天或风大的日子,我们还是会约出来见面拍照。回过神来,暑假也已经过了一半,她几乎写满了我高中二年级的暑假回忆。
为了再次出远门,我们约好要一起筹备细节。当天早上我正在等她时,却收到她传来的讯息。
她似乎被告知要以检查的名义再次住院一周。
我没知会她一声就跑到医院去,很快就找到她在哪一间病房了。她没告诉我是在哪间医院,大概是觉得这样也无所谓,太小看我了吧。我妈是负责照顾她的护理师,就算不知道她住哪间医院,我好歹也知道妈妈在哪里上班。
这是我第一次去医院探病。
跟她有了交集,应该说被迫有交集之后,虽然才过了一个半月,但可能因为尽是些令人印象深刻的回忆,我有种跟她相处了更久的感觉。然而,她过去很少在我面前表现出生病的样子,所以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去探望她,如今却已经来到这里了。
我敲敲上面写著「绫部香织」的房门。
「请进──」
她那一如既往悠悠哉哉的回答,稍稍舒缓了我有些紧绷的心情。
「我来看你了。」
「……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是哪间医院耶?」
「我至少也知道妈妈的工作地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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