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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该想想什么是你真正该做的事。重点有三个:你对她是怎么想的、你希望她是怎么看你的,以及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有这种想法。这三件事绝对不准妥协。」
「……这对我来说太难了。」
「是吗?那我示范给你看。结业典礼那天放学后,给我留在教室里别走。」
垒只拋下这句话就离开教室了。
我到底想做什么?又希望她怎么看我呢?
这些问题比英文文法和数学公式难多了。
为了找出这个答案,我给自己设下的缓冲时间是垒指定日期的前三天,我连最不擅长的数学问题都没有烦恼到三天这么久,但我确实正面临著史上最大的难题。
「香织问了我一大堆事。」
妈妈神情严肃地对我说道,她的口气从没这么认真过。
「你在帮香织拍照吧?既然你之前不知道她生病,我也无话可说,但是辉彦,你正在做跟爸爸一样的事情喔。」
「嗯,我知道。」
「站在妈妈的立场,我不能让你继续拍下去了,我不想连辉彦都失去。」
「嗯……」
妈妈当然会担心。毕竟爸爸就是总在生死交关的地方拍照,心灵才会生病,最后甚至因为精神耗弱而病倒过世。
现在我拿在手上的相机,可以说是爸爸的直接死因,所以妈妈才会讨厌相机,也不赞同我的行为。
「可是,站在那个人的妻子或是你母亲的立场,我也希望你不要后悔。」
妈妈从来没要求我放弃摄影,支持我继续拿起相机的人也是她。
「我一直看著你爸爸,知道那个人拍照时抱持著什么样的心情。我打从心底敬佩他的精神,也明白他的觉悟,忍不住重新爱上了他。明明一开始是你爸爸先追我的,回过神来才发现我比较爱他。」
她跟平常一样,收起少有的严肃神情,接著又笑著聊起他们的恋爱史。
「总之,既然儿子要继承令我尊敬的丈夫的志愿,身为母亲,哪里还有比这更开心的事呢?」
「这样啊。」
总觉得乖乖道谢有点丢脸,我冷冷地回了这么一句,但妈妈说的每句话都在背后推了我一把。
或许爸爸就是遇见了像这样推著自己前进的人,才能继续坚持摄影这条路吧。
「辉彦,香织一定在等你。」
「等我?」
「香织跟我提到你的时候哭了起来,『天野同学』这四个字说了好几次。就算要吃一大堆药,准备进行痛苦的治疗,甚至被医生告知时日无多的时候,香织都没有哭过,提到你的时候居然哭了。我第一次看到香织哭成那样,让她伤心难过的人一定是你。」
是我害她掉眼泪。垒也这样跟我说过。
「……」
「把女孩子惹哭的话,男生就得好好弥补才行。爸爸在这方面就做得很好,非常帅气呢。」
「别把我跟爸相提并论。」
被拿来跟伟大又令人向往的爸爸相比,对我来说负担太重了。
「而且我认为,哪怕你一开始就知道香织生病,你还是会替她拍照。」
「这……」
我无法否认。答应当她的摄影师这件事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不想放弃,而且她已经教会我什么才是「最棒的照片」,我想试著拍拍看。
「爸爸之所以帮患者拍照,是为了让他们露出笑容。就算被生病而不自由的生活所困,爸爸还是希望他们笑一个,所以才会替他们拍照。」
妈妈露出略显哀愁的表情说起过往。
「每位患者都说『要上相的话就得有精神一点』,之后病况也逐渐好转,有人还活得比医生预估的时间还久。现在我觉得,是爸爸的照片带给患者生存的希望,这一点让我非常自豪。」
生存的希望。原来爸爸在拍照时带给患者的,竟是如此宏大的信念。过去我一直觉得他很伟大,却没料到竟然伟大至此。
我也做得到吗?我也能给她生存的希望吗?
跟爸爸相比,我依然是微不足道的小摄影师,也知道自己有多少能耐。
可是。
可是,如果我能为她做点什么。
如果能拍出她心目中最棒的照片──
「妈,谢谢你。」
「没什么,别客气。」
人果然还是赢不过父母。
我心中已经浮现出答案了。或许我早已做出了决定,只是一直埋藏心底,但明白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后,沉重不堪的胸口忽然觉得如释重负。
这就是觉悟,总是处于被动模式的我耗尽全力得到的觉悟──
除了无聊还是无聊的结业典礼闭幕,班会也告一段落后,我们中午前就能回家了。同学们纷纷踏著轻快的脚步离开教室,而我独自待在座位上盯著时钟看。
垒叫我留在教室,此刻却不见人影,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边看书边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