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她受了点小伤,却莫名血流不止。
所以才发现了这个病症。
之后她就常跑医院,也时常请假没来上课。
知道自己没剩多少时间,才决定放任自我。
「我接受了自己的病,也决定要随心所欲活到最后一刻。」
「所以你才说要全力活在当下……」
「对啊,我想在死之前做点什么,才会不顾他人的困扰,全心全意往前冲。」
「这样啊。」
她说话的声调并不沉重,看来是真的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跟我同年的女孩子居然看破了生死,这个事实太令人悲伤了。
她又说了一句「然后啊」,语气非但不沉重,还充满了愉悦的跳跃感。
「我在这个时候遇见了你!」
「咦……?」
她的声音、手指和视线都指向我,所以我不禁讶异。
「你还记得吗?下雨天的烟火大会,你对我举起相机的那一刻。」
我当然记得,至今也仍历历在目。要说我是因为想拍下那个瞬间,才答应当她的摄影师也不为过。
「当时的你真的好厉害,认真盯著相机的模样非常帅气,在我眼中无比耀眼!于是我开始好奇,这么认真的你到底在相机里看到了什么,又能看到什么样的世界?结果回过神来,我已经去找你搭话了。」
与其说是搭话,可能比较像威胁就是了──她神情有些愧疚地这么说。
「所以我才找你当摄影师,这就是非你不可的原因。毕竟你之前说过『还有很多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嘛。」
原来她是这么想的,我难掩惊讶。
所以,我也把当时的想法说出口:
「那时候我实在太想拍你了,才会接受你提出的摄影师邀约。这次我一定要拍出你当天的模样。」
我又说了声「可是」。
这或许是我第一次在跟她聊天时转移话题。
「我没办法拍摄你的病容。」
「嗯。」
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点点头。
「对不起。」
「没关系。」
她点点头,彷佛明白了一切。
我实在没有勇气帮生病的人拍照。
她也没有责怪这样软弱的我。
我想起答应病患的要求,不停为他们拍照的爸爸。
去见爸爸最后一面时,他把惯用的那台相机给了我,还说「妈妈可能会反对,但我相信辉彦一定能拍出最棒的照片」。
现在已经没办法得知爸爸说的「最棒的照片」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是想找到答案,才会怀著这股执念拍到现在。
以她为模特儿的那些照片,基本上也都带有这份心情。
过去的我一直在追寻「最棒的照片」,而她将部分的定义告诉了我。
爸爸曾经说过,让被摄者在相机前展露笑容不是件容易的事,但由于她无时无刻都笑嘻嘻的,所以我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苦恼过。可是,我搞错了最根本的问题。
爸爸拍照从来不是为了留住笑容,一定是为了让人们欢笑才会拍照。对爸爸来说,相机是让人露出笑容的唯一方法。
就像我对当时那个让我踏上摄影之路的女孩子做的一样,拿起相机,让人们露出笑容──这一定是爸爸想表达的意思。
我在跟她相处的过程中学到了这件事。她之前说的「想拍照的瞬间」,一定是这个意思吧。
我要拍的不是强掩在病容之上的笑容,而是她面对镜头时发自内心欢笑的照片。身为她的摄影师,这就是我的义务。
她已经接受了自己的病情,才会露出现在的笑容。所以我要拍的不是这个,而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爸爸一直用这台相机在做这件事。
我办得到吗?
虽然没什么自信,但我不想放弃。
「辉彦,发生什么事了?」
隔天放学后,我正准备参加社团活动时,忽然被垒这么问。
「什么?这话什么意思?」
「昨天放学的时候,绫部一个人在哭耶。」
「……」
今天的她跟朋友们谈笑风生,看起来相当正常,一如往昔,或许也可以说就和前阵子的状态差不多。
「我正好在教室里遇到她,虽然她没告诉我为什么在哭,但辉彦你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这……」
「不管理由是什么,让女人掉眼泪的男人就是烂。辉彦,这个道理你应该也懂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