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感到了周围气氛的变化。他觉得自己仿佛走进了一个异质的世界。空气变得凝重起来,浓密得几乎可以摸到的哀痛充满了整个房间。呜咽和抽泣的声音在这股哀痛之中回荡着。哭声此起彼伏,有大人的哀号,也有小孩子的嚎啕。

  前来吊唁的客人里有相模野大学的学生和老师,他们用暧昧地态度和秋内他们打着招呼。四人走到房间深处的一间和式屋子,在等着烧香祭拜的队伍后面停了下来。

  躺在棺木中的阳介,十分漂亮。虽然遭受了那种事故,但他的脸部似乎并没有受伤。他的肤色比活着的时候还要白,仿佛一具带有毛发的人体模型。

  阳介的母亲——镜子,被一身黑色的衣服包裹着,在灵坛的一侧安静地跪坐着。每当吊唁的客人烧完香,她便会缓缓地对其鞠上一躬,作为回礼。她的动作准确而又一致,让人觉得她始终只是在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烧完香之后,秋内他们立刻走出玄关。那里并不是一个可以久留的地方。

  秋内本来打算问问镜子关于昨天自行车快递的事情。昨天,秋内正要去镜子的研究室取一些书,但是,阳介突然出了事故,这让秋内把取货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那些书最后怎么样了呢?有没有被送到收件人那里呢?

  门廊旁边的一侧,建着一个狗屋。这个顶着红色三角形屋顶的狗屋,在夜间的空气中蜷缩着。

  “欧比去哪里了呢?”

  智佳看了一眼那个狗屋,嘟哝道。

  “已经找到欧比了吗?你们知道吗?”

  秋内他们全都暧昧地摇了摇头。

  昨天,从事故现场逃走的欧比,在那之后究竟情况如何?有没有找到它呢?它是不是在哪里被人保护起来了?

  四个人一语不发地离开椎崎家。他们在阴暗的路上停住脚步,纷纷回身远望。只见一轮美丽的满月悬在空中,明亮得好像被人洗过似的。

  “大海,在月亮引力的作用之下,时而变深,时而变浅。”

  那个时候,阳介没有显露出丝毫的自满,他只是对大海充满了兴趣。他兴高采烈地说,等长大以后,一定研究大海。他并没有用“我打算”这个词,而是用了“我要”。虽然在语义上,两者的差别极小,但是,这两个词所蕴含的含义却有着天壤之别。在秋内的记忆里,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用“我要”这个词来描述过自己的“未来”,一次也没有过。就连和自己对话的时候,秋内也从来没有用过这个词。

  “阳介君以后肯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学者。”

  说这话的不是秋内,而是宽子。看来她也似乎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

  在皎洁的满月映衬之下,带有西洋建筑风格的三角形屋顶犹如剪影画一般,漂浮在半空。秋内看着那些屋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欧比的狗屋简直就是这些房子的微缩版。”

  椎崎家的房子是一栋二层建筑,十分纵长,屋顶是一个红色的三角形,和他们刚才看见的狗屋一模一样。乍看上去,就像长方形的屋体上顶着一个三角形的屋顶。

  “阳介的房间在哪里呢?”

  智佳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京也伸出纤长的食指,指了指二层的一处。智佳凑到京也的右手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京也的肩膀刚好和智佳的脸部一样高。

  “在那里,二层离我们最近的那个部分。”

  “这么说,从窗户往下一看,就能看到欧比啦。”

  “可能吧。”

  “只要欧比在,阳介君就不会感到孤独。尽管他是这个单亲之家的独生子。”

  “我就算不养狗也没事啊。”

  智佳转向京也,盯着他看了数秒,随后小声地说了一声“对不起”。至于后来京也说了什么,智佳又是怎么道歉的,秋内在一瞬间并没有弄明白。不过他立即想了起来。京也在很小的时候便失去了母亲,他也是在一个单亲之家成长起来的。秋内记得京也跟他说过,京也的母亲好像是死于肝癌之类的绝症。

  “没事,我没生气。”

  京也望着椎崎家屋,简短地说道。

  “算了算了,说到相依为命的伙伴,比起狗来,还是人类更好啊。不是吗?”

  “阳介君在学校里朋友多吗?”

  “与其说没有几个朋友,不如说是几乎没有朋友。”

  “京也君,你知道得真清楚啊……”

  这时候,站在秋内、京也身边的宽子叹了一口气。

  “我们赶紧走吧。不管你在这里站到什么时候,结果最终还是一样的。”

  秋内觉得宽子的发言多少有些唐突,所以不禁看了看她。宽子似乎注意到了秋内的视线,她用一只手捋了捋头发,随即背过身去。秋内觉得她的表情似乎有些僵硬。

  “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大家都还没吃饭,对吧?”

  当宽子再次转过身来的时候,她的脸上又挂上了往日那种温柔的微笑。

  ——她刚才那种表情是怎么回事?从今天早上开始,宽子一直就怪怪的。

  “在我们徒步能走到的范围内,有能吃饭的地方吗?”

  身穿丧服的京也抱起胳膊,陷入了沉思。黑色袖口里露出来的手表似乎并不是平常戴的那种运动型表,银色的外表给人一种厚重的感觉,看起来应该是那种昂贵的高档货。秋内隐约看到表盘上刻有一串“RO”开头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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