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竿箱乱耍,随后,就从下面传来了一声巨响……”
秋内下意识地闭上了嘴。他注意到,刚才还面无表情的镜子,这次显现出了一种十分强烈的情感。而这种情感——毫无疑问地——是“震惊”。
镜子血色全无的薄唇微微抖动,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单词。秋内只捕捉到了其中的两个。
“那时候……”
“可是……”
“老师!”
“镜子,时间差不多了。”
秋内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在他们两人身边,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大概是她的亲族吧。被他这么一叫,镜子立刻清醒了过来,她看了看手表。
“是啊,已经到时间了。秋内君,我得先走了,告辞了。”
“那我也走了。唐突来访,实在是对不起。”
秋内朝镜子行了一礼,离开了大厅。他跨上公路赛车,回过头,朝玻璃大门另外一侧的大厅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在秋内的眼里,和亲族们混在一起的镜子,竟如同一个身披黑衣的幽灵。
事到如今,秋内已经不想去上下午的课了。今天不用去ACT那边打工,所以在离开出云阁之后,他决定直接回公寓。
秋内租的房子是一座摇摇欲坠的木制建筑。秋内住在二层,房东住在一层。就像是在开玩笑似的,房东家的姓氏正好是“大家”。二层有两个房间,一个是秋内的房间,另外一个并没有住人。每隔三个月,房东便会领着被低廉房租所吸引的学生来看房,但不论是谁,在看到这栋行将就木的房屋之后,都会谄笑地留下一堆借口,然后逃之夭夭。
秋内把公路赛车停在玄关旁,锁好车锁,推开后门的木栅栏,走进公寓。秋内踩着“嘎嘎”作响的地板,爬上二楼,走到里面那间屋子门口。秋内的房门是一对隔扇——要不是亲眼所见,京也都不敢相信——里外两面都画着相对而视的仙鹤。隔扇旁,五个“欧乐纳蜜C”的空瓶“咕隆咕隆”地在地板上滚着。上周,房东的孙子来这里玩。他自作主张地把这些东西拿了上来,在这里玩“保龄球游戏”,还制造出了巨大的噪音。
秋内本想说他两句,但最后还是任由他去玩了。
——想必房东至今都没有发现这件事吧。不,说不定他以为那是我在走廊里乱摆的垃圾呢。
六张榻榻米大的房间内热气蒸腾。秋内打开屋里唯一的窗户,按下电风扇的“强风”按钮,然后在榻榻米上呈“大字”躺下。窗外,秋蝉大声地叫着。秋内拿起身边吃了一半的袋装薯片,捏起几片放进嘴中。
秋内看了一眼直接摆在地板上的电话,只见电话的留言提示灯正在一闪一灭。他舔了舔薯片留在嘴边的盐粒,伸手按下了录音播放键。
“您有——四条——留言。”
房间里的这部电话可以说是这个公寓的唯一一个优点了。
“我是妈妈。盂兰盆节的时候你回不回来?给我回个电话。我白天要去店铺那边,所以今天晚上给我打哦。啊,晚上好像也不行……(找什么东西的声音)啊,果然不行。岁月不饶人啊,唉,今天晚上我有个聚会,所以明天……(录音结束)”
“我是妈妈。盂兰盆节你回来吗?明天晚上,大概八点的时候给我回个电话吧。别给店铺那边打,给家里打。你对因特网很熟悉吧,给妈妈推荐家好的网络服务商吧。有个客人给了你爸爸……(录音结束)”
“我是妈妈。接着刚才的话说,有个客人给了你爸爸一台旧电脑。因为客人自己买了台新的,所以就把之前的那台给了咱们。你爸爸说,要买什么广柑放电脑上。你觉得呢?(录音结束)”
最近,秋内的妈妈总是会说出一些无聊的冷笑话。听完录音的秋内,想起了京也的那句话。
“不过,他毕竟是你唯一的至亲啊,没法和他友好相处,你难道不觉得孤独吗?”
“一点也不觉得。”
京也小的时候便失去了母亲,和父亲相处的也一直不是很好。这位“讽刺专家”的乖僻性格或许就是由此而来的吧。而他乖僻的性格反过来又让他无法和父亲友好相处。对于双亲健在,与父母关系不错的秋内来说,这是无法理解的事情。不过——
“自己的爸爸居然是那个德行,真让人受不了。”
——京也是不是很寂寞呢?
秋内还无法理解京也的心情。
和同龄的朋友比起来,京也确实算是老成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给秋内留下了这种强烈的印象,自那之后,这种印象便从来没有改变过。不过,另一方面,京也还会给人一种稚气未脱的感觉,比如他对咖喱的异常热爱,比如他会把钓竿箱当“枪”比划着玩,等等。秋内还记得自己去他公寓玩的时候,他的收藏柜里齐刷刷地摆了一排让他引以为豪的汽车模型。和秋内的其他朋友比起来,京也身上的这种“孩子气”,并没有显露出他的脆弱。有的时候,秋内会觉得,这种“孩子气”反而将他身上潜藏着的危险表现了出来,总有一天,京也会做出让人无法预料的事情。京也也会给人这种令人绝望的印象。虽然说不清楚,但秋内知道,京也的内心深处藏着一个黑糊糊的东西,正在不停地收缩。总有一天,那个东西会膨胀成一个庞然大物,而到时候,那个东西将变得无法抑制。
“我是阿久津——”
突然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叫嚷声,这让秋内吓了一跳。这一声的音量实在是太大了,秋内手机的扬声器都被震得“哗哗”作响。
“你的手机要是在上课的时候响了,就糟了,所以我就用这个给你留言了。嗯,咳咳,关于下周的轮岗,我希望你尽快给我答复。总之给我打个电话啊,就这样啦。(录音结束)”
——听了这个声音之后,谁能相信他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呢?不管让谁来听,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只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