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虔诚的一向宗门徒,既然听到是佛的惩罚,难道不会感到畏惧吗?」
「这个嘛,在下并不清楚。」
「孙六,你又是如何呢?」
村重两眼直盯着孙六,他正怀疑这个流言的来源。取回首级时天还未亮,而天将明时首级就被人掉包,到了日上三竿,天降惩罚的流言便已经传开来。就算流言的速度比风还快,这未免也太快了些。或许这可能是杂贺的人因为嫉妒高槻众而刻意放出的谣言……村重不免起了这样的疑心。孙六发现了这点,但仍装作毫不知情地淡然回答。
「实在太过愚蠢,佛哪里会降下惩罚之类的东西呢。」
村重一语不发。孙六垂眼看着榻榻米,像是自言自语似地继续说下去。
「阿弥陀佛会帮助那些有求于他之人,若是一心一意向他恳求,那么他便会有所听闻而拯救那人。这样的佛怎么会处罚人呢?在下实在不喜欢遇见奇怪的事情就都归咎到佛身上的想法。」
「噢。」
村重喃喃自语。
「真难得听见这种说法,这与僧侣们的意见不同呢。」
「在下毕竟并非僧侣,究竟有没有冥罚,在下并不晓得。像在下这样的下层武者,背着长枪铁炮在山野间奔走,死了也就留下一颗首级,若是能有人说什么「这就是是杂贺的孙六啊,实在是个好敌手」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如果身后之事也能仰赖阿弥陀佛而安心死去,那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但要说什么前进乃极乐、后退即地狱。逼着人一定要上战场,那就让人困扰了。在下……」
孙六有些迟疑,叹了口气才把话说完。
「我实在不喜欢在战场上祭出佛之事。」
村重并非僧人,宗门信的也是禅宗,并不晓得一向宗的教义。因此他并不明白孙六所说的究竟有没有道理。不过此时他感受到那种唐突的异样感,嘴角不禁放松了些。
「您认为这很有趣吗?」
见孙六一脸不悦地询问,村重正色回道。
「不,只是想到了茶道之事。」
只是这样说明的话,孙六也回不上话,于是村重又继续说道。
「堺那里的宗易,有个名为宗二的弟子。那是个性格率直的男子,但是在茶汤之道方面的知识,连我都比他来得强些。那个宗二曾说过这样的话。有首狂歌是『吾之佛 邻之宝 女婿或丈人 天下军 人之善恶』虽然这首狂歌的内容是要人别在连歌席上提不适合的话题,但这在茶汤席上也是一样的……」
村重看了看自己那些知名的用具,接着又移开了目光。
「我认为宗二这话说得不错。所谓武士,一切都是战斗。无论是起卧之间又或是餐饮之间、佛之事、珍宝之事、女婿和丈人等亲戚关系,全都是战争。然而我认为,茶……就只有茶,是与战争沾不上边的……但结果还是碰上了。找你来此的用意,想必你也明白吧。」
孙六轻轻点了点头后开口。
「想必便是那战功首级的事情了。」
「不错。得要确定你与高山、杂贺与高槻之人,究竟最大功劳是属于哪一方。然而我身为大将,无论如何都无法独处。要能与你面对面谈话,除了来此品茶以外别无他法……这样看来,我终究也把茶拿来当成战争的道具了。想到这一点,不禁觉得你所言之物正是十分相似之事,突然觉得好笑了起来。并非是在嘲笑你。」
孙六再次陷入沉默。但他的样子看起来并无怒意、也无杀气。之后孙六将双拳搁在榻榻米上,深深地低下头。
「万分惶恐,您竟然因为顾虑在下此等卑贱之身而如此大费心力。在下实在是个粗人,明白自己相当无礼,还望大人务必原谅。」
「无妨。」
村重说完,吸了口气。
「铃木孙六,你把头抬起来吧。我要问问你,你是如何取下那个年轻武士的首级的?详细讲来听听。」
孙六挺起上半身。
「既然摄津守大人都这么问了。」
接着,孙六便开始叙述当时的经过。
「我等杂贺众绕去敌营的左方,等候出战的时机。听见阵太鼓声响便举起铁炮开始射击。带着手斧的人虽打算砍倒阵营的栅木,但因为地面湿滑、脚步踩不稳,意外地多费了点工夫。就在此时,听见了奇妙的呐喊声浪,心里想着应该是高槻众吧,心中不免觉得悔恨、迟了他们一步。但转念一想这或许是个大好机会,于是便命令底下的人待得毁去栅木以后,就悄悄地杀进去。大津手下的人都受到高槻之人的呐喊惊吓,应该是忘了此处还有射出弹雨的我们在这,竟然都转身过去、背对着我等。一片混乱之中,还有人看见在下后,居然对着我说『有夜袭啊,找到大人没有?』就在众人默默地杀了不少足轻杂兵时,才终于有人发现我们,惊惶地要大喊『后面也有敌人』之时,冈四郎太郎立刻用铁炮击倒他,并冲过去给他最后一击。」
孙六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起伏,完全只是在描述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之后在下便将杂兵都交给其他人,深入敌营寻找有没有更好的敌手。不过大津手下之人各个狼狈不已、似乎搞不清楚状况,大家都踌躇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看起来都像是在等待命令。这不禁让我觉得这样实在可怜,难道就要拿这些怯懦的武者当成自己的功绩吗?虽然在摄津守大人面前这样说或许有些失礼,但天王寺一役的织田军实在是非常强悍。我等也是做好会遇上那样一场硬仗的心理准备。就在我觉得这实在有些荒谬时,有个年轻武士一语不发地从我面前奔过。」
孙六到此忽然停了一下,凝视着空中回想。
「……看那样子,是要往阵营前方、也就是有冈城的方向奔过去。他有两三名随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