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重睨视了一眼列座诸将。
「当然是被杀了。」
在场的将领终于了解村重的怒意何在。他在大家面前说要把安部自念关进牢里、留他活口,但第二天早上自念就成了冷冰冰的遗体。自念的死严重损及了村重的颜面。
虽然畏惧主君的怒气,但久左卫门仍然奋勇以告。
「您说他是被杀的,但我听闻并没有发现射杀安部人质的箭矢,这可不是常人能够办到的呀。」
野村丹后也略不是滋味地喃喃说着。
「就是呀,又不是南蛮宗他们那些奇怪的方术。若是那些将铁炮带进我国的南蛮人note,或许还懂得射出看不到的箭矢的技术吧。」
注34:葡萄牙与西班牙在十六世纪占据印度与东南亚部分地区作为殖民地,并将贸易管道延伸至日本。众多西方文化因此传入,让原本带有贬抑之意的南蛮一词成为指称来自葡、西等南欧与东南亚的人事物。蕴含异国的、珍奇的意义。
村重感到相当不悦。
「伤口是一般的箭伤,我不可能看错的。要是南蛮宗能使这样的花招,那么南蛮宗的高山右近就不该打败仗了。别说那种蠢话。」
丹后面红耳赤地提高声音。
「那么大人,您说这是谁、又是怎么杀害他的呢?」
「丹后,你别急。」
村重制止了他,再次开口。
「我不知道,现在还不知道。但无论是谁下的手,那家伙都是在这有冈城里,杀了我说要留活口者的有罪之人,我决不轻饶。」
村重仿佛低吟般继续说着。
「进行检断note!在这几天内要找出是谁、怎么杀掉安部自念的。在那之前不可再胡言乱语,若有违背者一律严惩。」
注35:镰仓时期以后的诉讼制度一环,主要指侦查案件并加以判决的环节。
众将伏地,领受主君的命令。
但是将领之间飘荡着相当不满的气息,而村重并不是迟钝到没注意到这件事情的将帅。
6
两天过去,持续放晴的天气让雪也融了,有冈城内的道路都变得有些泥泞。
持续修缮城池尚欠防卫之处、不知发了第几次的信件给毛利和本愿寺、送出探子去刺探织田那方的动向,也指派目付去支城监视他们。战情越来越紧迫,村重有许多该做的事情,而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检断自念遭到杀害一事。但越是搜查……也只是更加凸显这起事件的怪异之处。
写好十万火急的信件并交给近侍以后,村重不知道是第几次走向那间仓库,陪伴在一旁的则是郡十右卫门。
村重的宅邸有一圈面向外头的回廊,那三面为墙的仓库,只能从回廊这边打开纸门进入。村重一边拖着步子在走廊上前进、一边开口询问十右卫门。
「要靠近那间仓库,有不通过这条回廊的方法吗?」
十右卫门马上回答。
「可以从天花板上头过去、拆掉顶板之后进入。或者是从地板下过去、拆掉地板之后进入。另外,那间仓库的墙壁并没有很厚,因此若是有斧头或者木槌,应该也可以打破墙壁进去。」
「好,那么杀了自念的可疑之人,有可能就是这么进入仓库的?」
「想来并不可能。地板、天花板、墙壁,都没有遭到拆除或者毁坏的痕迹。从蜘蛛网和灰尘的状况、还有当夜戒备如此严密的情况来看,地板下或是天花板上应该不可能有可疑之人。」
「这样说来,这个可疑之人果然还是经过这条走廊接近自念所在的仓库啰?」
「走廊有吾等御前众守卫,不允许任何人接近,那个可疑家伙应该无法从走廊上过去。」
「那么,就是没有任何人能从任何地方接近自念了,你是这个意思吗?」
十右卫门脸上满是苦涩地回道。
「您说得是。」
主从二人来到仓库前,自念的尸首已经采用武士的方式埋葬。村重拉开纸门进入仓库,回头看见的是走廊外那处原本要打造成庭院的平地,那里只有春日灯笼孤零零地伫立着。
这座灯笼是中川濑兵卫的妹夫织田家臣古田左介赠与之物。长于茶汤之道的古田果然眼光也相当高雅,乍看之下是普通的春日灯笼,但不管是顶上屋笠倾斜的角度、还是宝珠的圆润感,在在扣人心弦。村重虽然切断了与织田的关系,却完全不想丢掉这座灯笼。那原先应该摆放灯火的灯室,目前里头空荡荡的。
庭院远处种着高及腰部的山茶树。这排山茶树是在预定要打造成庭院的时候,先种起来作为庭院外缘的。这排矮树的后头耸立着坚硬的灰泥墙,将有冈城和城外隔开。这片灰泥墙,就是城墙。
村重从仓库走出,站在回廊上。向右边看去,走廊在大约四间长度左右的地方向右转弯。一间以一个大男人的步伐来说,大概是三步左右。往左边看也是四间左右的长度,走廊便向左转。
「当晚走廊上的人员安排状况如何?」
听见村重的问题,十右卫门马上回答。
「右边转过去是点起篝火守夜的属下与秋冈四郎介、左边有伊丹一郎左和干助三郎守着。一郎左和助三郎都是相当守规矩的人,若他们说守夜期间并无怪事,那么想来应该毋庸置疑。」
「我想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