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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兵卫的嘴里忽然冒出一声。
下个瞬间,他便笑了起来。他张大了嘴巴,笑到连土牢都好像在震动,仿佛是着了魔一般。此时木门打开了。
「什么事?」
村重对着那朝这里喊话的看守者斥喝。
「退下,没事。」
然而,其实村重的声音也在颤抖。在刚才说的那些话当中,究竟有什么事情能够这样扰乱黑田官兵卫的思绪,村重一点也不明白。
不知名的虫子爬上村重的膝头,村重以拳头将虫子击碎,拉开嗓子说话。
「官兵卫,你疯了吗?」
没想到官兵卫立刻停止大笑,重新盘坐之后便低下头去。
「恕官兵卫失礼了。像摄津守大人这样的人物竟然被如此儿戏给捉弄,看来最好早日做好城池陷落的觉悟会比较好。哎呀,实在有趣。」
官兵卫缓缓抬起头来,闪亮的眼神简直像是涂了一层油。官兵卫接着说道。
「要解开自念遇害的真相,对于在下来说实在太过容易了。」
12
「什么?你光是听了我刚才说的话,就已经解开了吗?」
「那是自然。」
官兵卫衣衫褴褛、头发凌乱、胡须也任意生长,即便样貌如此,声音却依然充满了自信、轻盈地仿佛兴致盎然。他的嘴角在一片阴暗中,有意无意地浮现着笑意。
这真是方才还抱着身子、眼神混浊、说话有一句没一句的男人吗?简直变了个人。只要给官兵卫活用自己能力的舞台,他就会忍不住要一展自己的才智,村重这等理解果然没有偏差。
自己的预料也太准确了。
村重的心头掠过一层阴影。官兵卫果真着了此道。然而这真的就表示官兵卫确实是如我所想、是个想要向世人夸耀自己智慧的男人吗?我可以认定这个男人是只要顺着他的兴致,就能依自己的盘算去驱使他才气的年轻小伙吗?——方才那阵哄堂大笑,究竟是在笑什么?此时,官兵卫开口了。
「摄津守大人。承蒙您特地前来为在下排解无聊,但这实在是不甚困难,在下深感无趣至极。不知您觉得如何,可否稍微听官兵卫说几句话呢?」
「自念遇害的真相吗?」
官兵卫摇摇头,一头乱发也随之晃动。
「那事倒是不急。比起那些小事,在下还有更想先弄个明白的事情。借此机会想好好向摄津守大人讨教一番。」
村重陷入沉默,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直觉告诉自己——不能让他问。黑田官兵卫或许是无法操控在掌心的男人、或许根本不该将他下狱。这个男人相当危险——直觉如此低语。
可是,村重无法拒绝官兵卫。如果就这样离开的话,城池就要陷落了。告诉他这一点的,也是直觉。
「您意下如何呢?」
仿佛看透村重正在迟疑不决,于是官兵卫再次询问。那你为何不直接问呢?村重满心狐疑。这才发现官兵卫就只是想要他说一句「可」。村重留心着对方或许话中有话,缓缓地回答。
「……好吧。」
「感激不尽,那么我就冒昧请教了,摄州大人。」
官兵卫双眼绽放光辉、猛然向村重靠过去。
「为何不杀他们?」
「——你说为何,什么意思?」
「您打算装傻吗?好吧,也行。」
说这句话的同时,官兵卫脸上浮现一抹微笑,接着缓缓向后退。他的身影远离了光线、沉入漆黑之中。
「那么,我就按照顺序来问吧。话说摄津守大人究竟是如何成为如今这么个一代大人物的?」
官兵卫忽然说起老事。
「实在惶恐,不过摄州大人原先不过是池田家中一名小人物。您的主君是池田筑后守胜正大人,他虽然并非何等愚昧之人,然而想要在这么一个乱世之中让池田家站稳脚步,器量仍是有所欠缺。经常举棋不定、遭遇战事就随口大话之类的……不,在下不过是小寺家一介家臣,并不清楚详细的情况。不过就我所知,后来是因为家中某位侍大将意识到这样下去将陷入险境,于是干脆放逐了胜正大人……而那位侍大将,便是如今的摄津守大人。」
「那种事情……」
村重开口。
「在摄津这里就连孩童都知之甚详。你现在提起这段过往之事,到底打算表达什么?」
官兵卫在牢中挥了挥手。
「您别动气,不是说好准许我提问的吗?——摄州大人留下主君胜正大人活口,直接放逐他。这该如何评断呢?毕竟在当今乱世,流放主子的例子并不稀奇。斋藤放逐了土岐、宇喜多驱逐了浦上、织田也赶走了斯波。与此同时——无论是哪一家,都没有迫害旧主,而是让他们活着离开。因此摄州大人给胜正大人一条生路,此事确实是武人风范。」
「……」
「然而这次的战事,摄州大人让令公子新五郎大人与其妻室分手了对吧。新五郎大人的妻室,确实是织田家中那鼎鼎有名的惟任日向守大人,也就是名为明智十兵卫光秀大人的女儿。既然与织田为敌,那么惟任也是敌人,自然不能让敌人之女待在家里——非常符合逻辑。然而您却没有杀害她,还将她安全地送回织田方。这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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