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胁、星野等足轻大将来说,卑劣就是他们生存的手段。但这样一来,空口说白话的大将可就更危险了。要是拼了命为他作战、战绩或功名什么的要是不能算数,这样可就没意义了——他们似乎是这样说的。」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传言——我明明杀了安部自念,却对外扯谎、宣称没有杀他是吗?」
「属下惶恐,您说得没错。」
村重心想,这样的流言不可能只在足轻之间流传。想来武士之间、以及伊丹的人民之间,恐怕也都流传着类似的谣言。
村重感受到自己背后窜过一阵寒意。
他并不是在同情安部自念,没有对理当杀掉的安部自念动手,是因为他有别的考量。然而这个理由却没有任何人知道。接着,村重开口。
「我明白了——你下去吧。」
十右卫门离开后,广间里又只剩下村重一个人。
11
村重双眼紧闭。
人就是城。将兵们怀疑大将器量的城池,不管护城河有多深都会轻易就陷落。因为这样的城池,士兵会连夜逃走、而将领则会很容易就听信敌人的花颜巧语。在尚未听到十右卫门的报告之前,村重就已经察觉自念的死已让将兵们对自己的信赖动摇了。至今一直都相当顺利的军事会议开始出现分歧异议,同时恐怕也是因为如此,足轻大将们才会对遵循命令抱有疑虑。在乱世之中活到现在的村重,身为将帅的直觉正在他的耳边低语。再这样下去的话,等到织田军攻过来的时候,这座城就要不保了。
村重是个武士,他并不排斥战死,那可说是一种荣誉。虽然他并不觉得会输掉这场大战,但是耗尽自己的智慧与勇气奋战到最后一刻,直到束手无策、只得于城中切腹的处境,作为一名武士来说也是无上尊荣了。可是如果是因为受到将兵们的怀疑、失去了那些应该侍奉荒木摄津守的将领们的支持,因而在绑手绑脚的情况下死去,那可就有损颜面了。
当下有数万织田军正朝着有冈城步步逼近,织田的第一战,一定会选择全力进攻。村重已经有对策,能够安然度过那场战役。但是这一战只要有任何将兵对村重抱有疑虑,这座城池就会陷落。织田……前右府信长,可不是在众人心存怀疑的情况下还能抵御的对手。
直觉又趁这个时机呢喃着。只要赶紧结束检断一事,确定是谁杀了安部自念、又是怎么杀害他的,那么就还来得及。然而,就是无法理清头绪。自念是死在箭矢之下这点毫无疑问,但那支箭为什么会消失?杀了自念的人,究竟是怎么接近那座仓库的?该不会真的是神佛降下的惩罚吧?
实在想不透。
不过,村重还留有最后一个决策。
在这座城池中,没有任何人的军略要优于村重,也没有谋略足以匹敌村重的人。智慧更胜于村重的人,在这座城里也不存在。
不过说得更正确一些,这座城里的地面上并没有那样的人。
村重缓缓地起身。
天守的地下挖了口井。
这是为了确保万一需要坚守城中时,水源不至于被外头截断。虽然这一带其实随便哪个地方往下挖都会有水,特地先挖好也没有太大的意义。村重准备好手烛,一个人往地下走去。他站到了水井前,从一片黑暗之中传来了沙哑的声音。
「大人,还真是难得呀。」
四十来岁的男人在灯火中低下头,男人一动,腰上挂的钥匙便叮叮当当作响。村重没有多说什么。
「打开吧。」
「遵命。」
地下空间的一隅有个上了锁的小小门扉,男人站在那扇门前,将腰上的钥匙插了进去,一个沉重的声响后,门锁便打开了。
「……让属下陪同您进去。」
「不必。你就在这里等着。」
男人默默低下头后,便退下了。
打开的门扉后有个向下的楼梯,由土壤渗出的水气打湿了台阶。村重一步步向下走去,脚下响起喀吱、喀吱的声响,拿手烛一照,那些不知道是蜈蚣还是马陆之类的不知名虫子正惊惶地四处逃窜。
在这道并不长的阶梯尽头,是个连地板也没铺、空无一物的空间。村重的脚踏进了水洼,啪答一声溅起水花。就在此时,黑暗的深处传出莫名的声响,呵、呵、呵、呵……
是人的声音。
将光线朝着声音转过去,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木格子状的栅栏,那有如钢铁般坚硬的栗木材相当粗厚,格子密到就连手巧的匠人也无法将纸张从缝隙间插进去。在那木格子栅栏的后方是个仅仅挖了个横沟的狭小监牢。
最后进入视野的,是一个蹲在角落的身影。那人的背部朝着这边,应该是因为火光太亮的缘故。
村重开口了。
「官兵卫。」
土牢墙壁上的影子晃了晃,这是因为有微风吹了进来,吹动了村重手上的手烛火光。那嘻笑声不知何时已然消失,牢中又恢复一片静寂。在这片宁静当中,就连虫子爬行的声音、火焰燃烧的声响都能听见。村重再次开口叫唤。
「官兵卫。」
漆黑之中,只见官兵卫稍微挪了挪身子,将脸转向村重。
把官兵卫囚禁在土牢里已经过了一个月——才不过一个月,怎么会变化如此之大?
官兵卫脸上的胡须恣意生长、一头凌乱的蓬发,手脚明明细瘦,脸却反而有些肿胀,身上穿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在这无法伸直手脚的牢中,就连躯体也弯曲得有些奇妙。那个高声建言谋反不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