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重稍稍睁大了眼,嘴角也放松了些。
「这样啊,是官兵卫呀。可真是一别不见许久呢,就见一见吧。」
武士低下头,告知官兵卫已在屋中等候。
小寺官兵卫,原名黑田官兵卫,获主君赐姓而在对外时皆以小寺自称。
他可是个评价相当优异之人。用起长枪出神入化、御马有方;麾下有良士、可坚守要害;若令其领兵则可斩获佳绩……简单来说,小寺官兵卫乃是一名良将。但村重认为即使把这些赞美之词全都拿出来提一遍,也不足以说明官兵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村重命人将官兵卫带去屋宅的广间note,那里的装饰架上摆着黄色调的茶壶,上有铭号「寅申」。这壶可是名品中的名品,遽闻可以用它换得城池一座。将这个壶摆在此处装饰,是村重对官兵卫展现的礼数。
注9:日式屋宅中的宽敞房间,在武家建筑中通常位处最接近玄关的位置,用于接待或商议。
村重命身旁的近侍拉开纸门、走进了广间。官兵卫盘腿坐着、双手握拳放在地面、正深深地叩首。村重命近侍退下后,也请官兵卫坐起身子。
「抬头吧。」
「是!」
官兵卫俐落地回应后便直起身子。
他毕竟已经年过三十,不能说是什么年轻武者了,但官兵卫看起来就是很年轻、是个容貌秀丽的武士。即使双唇紧闭,那拉紧的嘴角也隐约带着些笑意,而略微纤细的身形也给人相当柔和的感觉。但村重相当明白,这个在旁人眼里看来优雅的男人虽身处小寺家、却又是织田的支持者,在播磨可是最轻忽不得的对象。
「您愿意见在下,实在感激不尽。」
官兵卫话声朗朗,然而在村重耳中,听来似乎比往日沉重了些。
「官兵卫,好久不见啦。」
「是,确实如此。」
村重与官兵卫曾并肩在同一个战场上作战,虽然村重乃是荒木家之主,而官兵卫只不过是小寺家的家臣,两人身分天差地远,但村重还是经常向官兵卫搭话。因为他知道官兵卫绝非寻常人物。
官兵卫端正地行了个礼。
「摄津守大人心情愉悦,官兵卫也为您感到开心。」
对于如此客气的说词,村重也只能苦笑着回应。
「你也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美浓守大人近来好吗?」
「此等时节家父也无法轻松隐居了,目前正固守姬路。前些日子不断向我提及他相当担心在下送到织田处之人质,想来家父也已垂垂老矣,未免令人忧心。」
「喔?你送了人质到织田那儿?」
官兵卫一脸诧异。
「您不晓得吗?是的,在下送了。」
「播磨已经交由羽柴筑前note管理,收了哪儿的人质什么的,筑前并不会一一告知于我。」
注10:即为日后的丰臣秀吉,当时名为羽柴秀吉,筑前守为当时武家拜领之虚名官职的一种。
「原来如此。」
官兵卫正了正身子。
「我的儿子松寿丸于前些日子已作为织田家人质,送往羽柴大人处。」
「这样啊,难怪美浓守大人要担心了。」
「怎么会呢?羽柴家中还有竹中半兵卫note大人在,想来有助于文武两道的修养才是。」
注11:原名竹中重治,通称半兵卫,作为秀吉的参谋大为活跃。世人将他与黑田官兵卫合称「两兵卫」,在后世的创作与逸闻中皆将两人塑造为天才军师的形象。
村重回不上话。羽柴筑前守秀吉确实应该不致于怠慢了人质,但他的家臣,也就是那个叫竹中半兵卫的男人实在过于精明,时常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村重想着,官兵卫如此信任竹中半兵卫,多半是因为两人极为相似、有着相同之处吧。
官兵卫脸上略显羞愧。
「我竟然将时间耗费在犬子毫无助益的话题上,在下并非是要对您提这些才前来此处的。」
他的嘴角略略扬起笑意。
「在下已拜见过您的城下,确实是在准备作战的样子呢。先前听说摄津守大人做好了坚守城池的准备时,我还心想怎么可能有这回事,想来不过是些粗心大意之人将一般的准备说得夸张了些,结果错的竟是在下。看来摄津守大人您确实——背叛了织田哪。」
村重依然不发一语。因为根本不需要回答。
荒木村重确实背叛了织田家。
这座有冈城再过不久之后,就会被数万的织田军给包围。
略带红意的日光从纸门上方的窗棂射进来。此时村重缓缓地开口。
「你也是来说服我的吗?已经来过很多人,我也数不清啦。」
官兵卫点点头,流畅地说道:「想来理当如此。若现在摄津守大人谋反,实在是晴天霹雳,眼下织田家中的所有人都似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要是能够说服摄津守大人改变心意,那么不管多少人、不管几次他们都会派人过来的。」
「所以你小寺官兵卫也来了吗?我认为这并非藤兵卫大人的指示,你倒是说说。」
小寺藤兵卫尉政职正是官兵卫的主君,不过这几年来,官兵卫几乎是同时帮织田和小寺两边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