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让别人察觉我有什么太大的改变,以免徒增他人困扰。就连忧理也是,她应该只是觉得我稍稍不太一样。掩埋自己内心断线的部分是件相当有趣的作业,虽然偶尔会有一股想显露过去自我个性的冲动,但仅止于在父亲与约翰面前。圣似乎依旧对我的来历抱持怀疑,但我努力不露出狐狸尾巴,尽量避免沾染那些会引起无谓争端的事。
与亲卫队那群人擦肩而过,其中一人故意踹了我的皮箱一脚,另一人则嘲弄似的故意凑近我耳边低语:“二月进来,二月离开,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女。”
面对这些挑衅举动,我实在忍俊不禁地窃笑起来。
那些亲卫队像被吓到似的回过头。
我向她们报以微笑,以天真的心注入纯粹的爱。
我有一种想放声大笑的冲动。现在无法让她们了解我有多爱她们实在很可惜,那是一种称为慈爱的情感。她们是构成这世界的成员,创作一出关于三月世界,想象无远弗届的连续戏的棋子。就像喜爱精美象牙雕刻的棋子般,我打从心底爱着身为表演者的她们。
少女们面面相觑,露出嫌恶表情,快步朝父亲家走去。
我带着轻松愉快的心情下了斜坡,走向忧理与约翰。
“怎么了?理濑,她们又找你麻烦吗?”忧理蹙眉问。
“没什么,只是稍微撞到皮箱。”
“是吗?”忧理一脸讶异地看着我。
我们三人慢慢走下斜坡。
二月进来,二月离开。
我思索着这句话的意思。
是啊,那是父亲粗暴的治疗法,也是两年前我所期望的事。我有个野心,希望自己的名字能出现在这所学校,那本《三月的红色深渊》上的一页。丽子肯定也是这么想,所以才会藏起那本书。
我想成为一则传说,却从没想到自己会因这份野心在去年以那种形式自食恶果。虽然是一段十分难受的体验,却也让我成了货真价实的女主角。
看见祖父的黑色轿车等在前面。
我真的要离开这里了。
突然,内心涌起一股真实感。痛苦地待在这里的一年,害怕自己内心黑影的一年。
猛地想起一年前在电车上做的梦。一大群学生朝走出这里的我大声吼叫——听起来像是喝彩声——而今我回头却没半个人,总觉得那个梦好像在预言什么。那时在梦中听到的喝彩,难道不是目前在此,今后也将存在于此的所有学生们发出的吗?
三人同时停下脚步。
“忧理,真的很谢谢你。要是没有你的帮忙,我现在不可能站在这里。”我望向前方说。
忧理也没看我,只是盯着前方听我说。
“忧理,谢谢你。下次放假一定要来我家玩。”我再次向她道谢。
对忧理,我有无尽谢意。虽说她是为了拿回那本书才接近我,但若没有她一路陪在身旁,我也无法克服那段痛苦的时期。
“我一定会去的,你要保重。”忧理简短回应。
我偷瞄她一眼,只见她神情落寞。我知道她在思念丽子。丽子死了,我也离开了,想到要留下她独自一人就觉得难过。
与丽子的两次死别令忧理痛苦万分。过去曾遭丽子杀害的我,如今则要重新展开人生,这听起来是多么讽刺!丽子与我明明从小就像亲姐妹般要好——事实上,我们也的确是亲姐妹。
“也很谢谢你,保重啰!要努力作曲哦!”我向约翰笑了笑。
“嗯。”
我们的视线相交,露出共犯者的微笑,那是拥有同样世界的人才明白的黑暗笑容。约翰的眼中有着美好未来。
“那我走了。谢谢你们来送我。”我看向他们两个,钻进车内,“走吧!”
祖父发动车子。两人挥手的身影一下子就变得好遥远。
我缓缓将身子靠在后座上。
此刻的我正要离开“绿之丘”,迎向外面的世界。下坡、过桥、穿过小河,离“绿之丘”已愈来愈远。我知道,现在回头还能看到已成小三角形的“绿之丘”,但我不会回头,反正,总有一天,那一切都将属于我。
脑海里浮现湿地的景色。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那时我还小,有时会与丽子一起去父亲家玩。那起惨剧就发生在他带我们参观校园时。那时有个转学生放火,然后投水自杀。我们离开正忙着处理事情的父亲,跟在那少年后面。大家拼命追他,他姐姐也死命地想将他拉回来,然而,他却像只白色的鸟儿般翩然飞舞,消失在湿地上。
传说中的少年,二月来的访客。
那件事深深烙印在我们的记忆中。我们也希望有一天能变成那样。传说中的少女将君临这间学校,成为统治者。
我仿佛看见那少年有如鸟儿在湿地上飞舞。
我赢了丽子吗?还是……
丽子真的死了吗?
我突然有此疑惑。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应该是没救了。但那时被下药的人只有我吗?那真的是在我眼前发生的事吗?
这么一想,我旋即收起刚才那种想哼歌的愉悦心情。
还不能大意,因为还不晓得哪儿有伏兵,今后又将出现什么样的对手——我顿时觉得很厌烦。
父亲的确很棒。他是一位能力一流的经营家,总是充满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