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之丘的过去
习惯一早醒来,先拉开窗帘眺望凸窗外的风景。
从那窗户看到的世界,总令理濑心中涌起莫名的乡愁。才十四岁就感到满腹“乡愁”,虽然理濑每天都试图以其他字藻来形容这种感觉,但她的字典里只有“乡愁”两字。
多云色浊的天空日复一日,一望无际又湿稠的沼泽风光连接灰色的天与地,无尽延伸,瘦小的水鸟成群掠过蜿蜒的黑色流水。这个景象总是令她有些忧郁,还有些恍惚。
她注意到嵌在旧窗上的两根铁栅,相较于窗边的老旧砖瓦,铁栅显得较新,不免令人联想到过去是否曾发生过什么意外。
在这闭塞的学园王国里,她变得更喜欢做梦,每次出神地眺望窗外时,她都会觉得自己就像被囚禁的公主。生活虽然舒适,仍无法改变这里根本有如牢笼的事实。她谨记忧理的忠告,却也开始习惯这里的生活。
从参加校长的茶会以来,转眼已过了两个礼拜。
虽然有人被杀的事实带来强烈冲击,但因为四人对此事守口如瓶,校内气氛仍旧如常,再加上事情发生在深夜,现场离宿舍与校舍也有点距离,无人知情自是当然。就连理濑与忧理自那夜以来,也有默契地避谈此事。仔细观察,圣与黎二似乎也是如此。
校长如何处理修司的尸体?还有凶手。凶手应该就在校内,校长打算如何解决这件事?
一开始想就停不下来。
在日复一日的规律校园生活中,就像从前曾作过的恶梦,目睹少年尸体的经历也被尘封至记忆深处。然而,她始终觉得它们正蠢蠢欲动,一有空隙便会再度浮现,因而那股缠绕背脊的紧张感一直挥之不去。
“理濑,你来这里之前会见过校长吗?”
“没有。”
周末午后,正在读剧本的忧理突然出声询问。
“那家伙为什么知道你有灵媒的特质?”忧理注视理濑的脸。
理濑阖上书,在椅子上坐正。她知道是时候谈那件事了,忧理应该也在等待这个时候。
两人隔小咖啡桌,面对面坐着。
忧理在马克杯里放入比平常多量的咖啡粉,理濑也学她放了同样分量。忧理拿来架子上的保温瓶,将热水注入两只杯子。
“要进这所学校必须先经过校长面试,你没有吗?”忧理眼神认真地问。
被一双黑白分叫的大眼睛直直盯着,任谁都会有点退缩吧!
“校长说他因为出差,所以没时间面试我。”理濑大大颔首说。
“出差吗?我不这么认为。你也听到他之前说的,这里是他的王国——三月之国。那家伙自诩为这里的国王,我们都是王国的成员,也就是他的所有物,所以他绝不可能省去面试的过程。不过,你很符合他的喜好也是事实,真奇怪……搞不好他早就暗中调查过你了。”忧理不停喃喃自语,“可是,为什么要你二月来?”
又来了。胸中那块大石再度出现,理濑感到厌烦不已。
疏离感——二月的最后一天来这里到底代表了什么?第一次见到黎二时,他说的那些话,还有去见家族时,一路上来自学生们看怪物般的眼神,这些都让她觉得很难过——在被世间疏离的“坟场”中,她仍是个异端者。
“不知道,我也只是依规定的日期来报到,又不是我想什么时候来就能什么时候来!我根本没听过什么三月之国——忧理,你不也一样?你也被这个王国的规则牢牢绑住,不是吗?”
“对不起,理濑。都怪我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或许是发觉理濑压抑在话里的焦躁,忧理苦笑说,“不过,这里确实是他的王国。他对这一点很执着,所以绝不容许有人破坏王国的和平。”
“那个传说究竟是什么意思?听黎二说,如果有人在非三月的时间入学,就会将学校带往灭亡之路。这则传说是谁说的?”理濑将身体倾向前问。
忧理别过视线,沉默不语。
“告诉我,忧理。大家都在背地里悄悄讨论,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理濑更往前倾,催促忧理。忧理似乎下定了决心,啜了一口咖啡。
“虽然你也快上到那门课了,不过……这里有一门授课时间只有一小时的特殊课程,在入学三个月后才上,你猜是什么?”
决定讲明一切的忧理却突然丢出一个问题,令理濑有些意外。
“这个嘛……只有一个小时?”
“是的。”
“与宗教有关吗?”
“不是,简单说就是‘校史’,这所学校的历史。”
“校史?”
“是的,不过,更正确的说法是这里的历史,也就是‘绿之丘’的历史。”
“为什么要上这种课?”
“或许是想让大家了解这里的历史,或许只是校长爱护学校的表现。此外,这堂课还是由校长亲自授课。”
“是吗?然后呢?”理濑捧着马克杯,兴味盎然地问。
“你应该多少也听说了吧!这里以前是修道院,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创立时间可追溯至西元一千八百年左右,比函馆的圣女修道院【注:圣女修道院,一九八九年由法国派遣八位修女至北海道函馆设立,为日本第一间女子修道院。】还早,但并不清楚它属于哪一个教派。当时世界各地的宗教都经由函馆传入日本,结果那个教派不知怎地传到了这里,搞不好是那些被视为邪端异教而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