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的确有什么声音,从远方传来的歌声,似乎是女子尖声高歌的声音。
是海妖【注:海妖,sirens,希腊神话中的妖怪,上半身是美女,下半身是鸟,歌声极为优美,会魅惑过往的船员。】。
男子神情平静地钻进车里。
“那、那声音是……”理濑无措地问。
“那是风声,是风吹过绿之丘的高塔时发出的声音。初次听到的人都会吓一跳,因为听起来很像女子的声音。”男子看向她,一脸了然的表情。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只有我听到。”
男子微笑坐上车。确认不是幻听后,理濑松了口气,跟着上车,耳边还听得见微微风声。
再度下车,依旧是什么都没有的景色,却一反常态地鲜明,仿佛记忆的底片将这片灰色画布一张张地烙印在脑海。或许正因为什么都没有,反而唤起她沉寂在内心深处的幻想与回忆。
人一旦被关进漆黑无声的房间,就会渐渐产生幻听与幻觉,譬如听到用力敲门的咚咚声、他人的说话声,更甚者是失去感温能力,明明室温不变,却时而觉得热到冒汗,时而感到冷得发抖。
理濑再度感到不安。如果住在这里,不会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中吗?不行!她快被这种不安淹没了。她必须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才行。
前方是蒙眬平缓的山丘,原本笔直的道路开始蜿蜒,回绕山丘的道路深处有个孤立的黑色三角形。渐渐地,三角形愈来愈大,慢慢露出全貌——是一座庞大的岩山,覆满茂密森林,矗立着四座尖塔的人造山。这让理濑想起曾在电视上看过、位在法国海边的修道院。一旦满潮,整间修道院就成了一座孤岛,是个有名的观光景点。
真的好绿,与其说它是山丘,不如说它更像一座山。
迎面左侧是有点陡峭的三角形,迎面右侧是沿平缓棱线生长的广大森林,整体看来是沉郁的墨绿色,不论是石造建筑或尖塔,都与这座山融为一体,橘色的灯火有如散落的宝石点缀其上,令这座山看起来生气蓬勃,美丽异常。愈接近后才发现,山丘四周被湿地形成的巨大池子围绕,宛如陆上的孤岛,湿地中的要塞。
理濑为这苍翠的生命体深深着迷,有一种迷失在童话世界的感觉。
这座山就像漂浮在海上的城堡,也像小型港口都市,让那些在海上旅行数月的船只停泊,在此开一场嘉年华会。
理濑对未知的将来感到恐惧的同时,也有一种似会相识的奇妙感觉——
这是我从小就一直在寻找的〇一个国度,另一个世界。
如今,我就站在那个世界的入口,即将进入。
绿之馆
车子叩咚叩咚地行驶在宽广的木栈道上,终于停下。
眼前就是“绿之丘”,一大片蓊郁针叶林在深黑池水的对面扩展开来。
木栈道在池子上方结束,再过去约十公尺的池子对岸有一座吊桥,吊桥尽头是一扇由铁与岩石打造的巨大门扉。这扇门目前紧紧关闭。
男子下车,走向木栈道一隅的小电话亭,打了一通简短的电话。
不久,一阵悲鸣似的叽叽声响起,被从未见过的粗大锁链吊起的吊桥缓缓降下,接上木栈道。同一时间,铁门也响起轧轧声,往左右打开。车子经过吊桥,穿越铁门。
铁门后是有如恐龙骨头般并列的巨大石拱门。车子从其底下穿过,缓缓爬上石坡,来到稍微高一点的地方后,湿地风貌尽收眼底,流入池里的黑色河川极其蜿蜒地消失于地平线彼端。
车子停下。
“在这里下车,打开那扇木门,爬上去就能到校长的家。”男子指向窗外,坡道途中有一道很高的树篱,正中央是一扇附有黄铜门把的厚实木门,“门把很冰,不要直接用手摸。”
理濑轻轻行个礼后下车。车子继续往上开,转个弯就看不到了。
被独自留下的理濑站在小木门前。鲜艳的常绿树篱上开满红色山茶花。
这种地方竟然也有山茶花,最北不是只分布到青森吗?而且还开得这么艳丽——
理濑出神凝望那鲜艳色泽,直到自己呼出的白色气息触到红花,才有远道而来的真实感。
转动门把,走入。
理濑不禁停下脚步,一片异样光景在眼前展开。
她起初以为那是一些散乱的残骸,仔细看才发现不是。斜坡上是一片有如吃剩的葡萄梗、只剩枯黑枝干的树林,许多高约一公尺的石像错落其中。这些石像似乎都是天使像,有持弓、捧心、或坐或跃等各种姿势,奇怪的是,每座石像都没有头,不,本来似乎有,却都从脖子碎裂落下。然而,地上并没看到任何掉下的头,因此可能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理濑约略算了一下,冷静思索,这里至少有四十座石像,为什么它们会以这样子摆在这里?抑或原本就是无头雕像?不过,从脖子的断面与肩上的裂痕看来,应该是有人拿槌子大力破坏才是。
理濑冷不防打了个寒颤,看似墓地的斜坡上,有一道石阶往上延伸。
那个人叫我往上爬。
理濑战战兢兢地登上石阶。她静静走着,不安地四处张望,总觉得有人在注视自己。
是心理作用吗?还是这些石像的关系?
突然,一座石像后面冒出一张惨白的脸。
理濑微微惊叫出声。
那惨白的脸直瞅着她,两人视线相交。
对方是个身材娇小的俊美少年,穿着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