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已经不见了踪影。旁边的华沙沙木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门开了,菜美顶着睡乱的头发神情慌张地向屋里张望。
“小早姑娘的爸爸来了,情况好像不妙呢!”
一进客厅,我们就立即被那种冷峻紧迫的气氛给笼罩住了。
“反正你先把行李收拾好。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
耿直的面孔,挺直的脊背,那个男人看上去就像一个穿着西装的大号铅字。木工店的人都集中在客厅里。身着单衣的早知子坐在父亲面前,她低垂着头,全无血色的嘴唇紧紧抿着。
“但是,先生——”
早知子的父亲迅速抬起一只手打断了老板的话,然后又对女儿说:“赶快去收拾行李。这里受到了胁迫,很危险,我怎么能让你继续待在这种地方呢!”
昨晚老板娘的担心成为了现实。
垂首不语的早知子肩膀和手臂都在颤抖,细瘦的后背保持着僵直的姿势。透明的泪滴滑下脸颊,顺着小巧的下颌滴落在地板上。那泪水透过屋里压抑的气氛感染了我,一种刺痛感窜过鼻腔。我思考着早知子眼泪的含义,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别听你爸的。”
挺身而出的居然是宇佐见。
“你都二十多岁了,应该自己决定要去哪里。你是因为想在这里工作才投入老板门下的对吧?这两年你不是一直在努力吗?你爸在那儿叽里呱啦说了半天,其实你根本不用在意的。”
“叽里呱啦?”
早知子父亲犀利的目光俯视着比自己矮了差不多五厘米的宇佐见,宇佐见一动不动,还挑衅似的抬起了下颌。
“宇佐见先生,算了。”
早知子的声音在包围着她的紧张空气中几乎细不可闻。
“我放弃了。”
“放弃?你就这样放弃了?”
“我不想再给宇佐见先生、老板、匠先生,还有老板娘添麻烦了。”
“这是什么话?”
“我说算了。”
早知子大声说道,好像要为这场对话强行画下句号。然后,她转向老板,静静地说:“昨天送来的那些家具的钱请从我的工资里扣除。蒙您器重,我好不容易才成为正式弟子,但是……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
她深深鞠躬,在充满怒气与哀怨的沉默中走出客厅。
“我去收拾行李了。”
早知子的父亲跟在她身后,脸上的表情一成不变。早知子打开玄关拉门的时候,可以看到外面停着一辆与山区景色十分不搭的黑色豪华轿车在朝阳下闪光。
“和我想的一样啊。”
华沙沙木嘟囔了一句,他用眼神催促我和菜美到玄关来。我们出了门,看到早知子和父亲无言地走在通往宿舍的路上。华沙沙木悲戚地说:“早知子也很可怜。但是,那个叫宇佐见的男人……实在是太会演戏了!”
“华沙沙木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会儿再告诉你。首先我必须得确认我的推理是否正确。你们跟我来。”
华沙沙木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我们毫不犹豫地通过走廊,来到早知子屋前,屋里传出重物摩擦的声音。门口随随便便地放着两个她父亲带来的箱子。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华沙沙木走进屋里,对正从衣柜里拿出衣服的早知子说。早知子的父亲靠在内侧的墙上,惊讶地看着我们。
“啊,不用,我一个人没问题……我也应该对你们说声抱歉。还有菜美,对不起了。”
“跟我们道什么歉啊。倒是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可不能就这么认输了。”
华沙沙木边说边假装若无其事地四下打量。但是他似乎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在他背后的我蹲下身,把走廊里的箱子打开了一条缝。
“这……这是什么?”我小声说。华沙沙木立刻转过身。
我把手伸进箱子掏出两个白色的物体。这两个东西摸上去软软的,巴掌大小,小山一样的形状。有点儿像小飞盘,有点儿像甜味圆面包,还有点儿像垫肩。
华沙沙木瞬间挑高眉毛,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日暮君,快放回去。确认一下足矣。”
我把那两个东西放回箱子,他朝屋里说了一句“打扰了”,然后就匆匆离开了宿舍。我和菜美慌忙追过去。
还有刚才那两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呢?不是飞盘,不是面包,不是垫肩——
“那是胸垫啊,日暮君。”
没错,这就是正确答案。
“胸垫?”
“为什么那里会有胸垫呢?”
华沙沙木伸出细长的食指阻止了我和菜美的进一步追问。
“神木被破坏的那个储木场好像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我们现在就过去一趟,也许还能再找到一些有用的证据以证明我的推理。”
我们沿山道往下走,树木的枝叶在我们头顶上方纵横交错,把天空割裂成马赛克似的图案。不久,马赛克中的一片逐渐大了起来,而我们也来到了那个堆放着大量圆木的储木场。这里就是“神木破坏事件”的犯罪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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