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光线、无聊、令人怀念的城镇里。
裕美抬起了头,两个人就这么拥抱着,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投向眼前一望无际的草原。潮湿的风从她们背后威逼似的刮过。
“再看最后一次吧。”
裕美孤零零地说了这么一句。
大妈没有表情,一定回想起了往昔的自己。
裕美不由得体会到对热衷的游戏产生了厌倦时的虚脱感。
风变得愈发强劲了,她一时间闭上了眼睛,感到身旁流淌着的黑色河流发出的“哗哗”声越来越大了。
——叮呤,响起了清澄悦耳的风铃声,裕美和大妈站在了明亮下午的“福田屋”前。裕美抬起头,眯缝着眼睛看着屋檐下的风铃。
☆
关谷从回忆起所有事情的翌日起,一直在等待。
每天,到了黄昏,他就一动不动地坐在自家后面儿童公园里的秋千上。他会在天黑后回家,可第二天,依旧会在日落前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里,一动不动地坐在秋千上,看着参考书等待着。
尽管当他回想起所有事情的时候受到了很大刺激,但随后也就平静下来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多天。
某一天,在昏暗的公园里,关谷读累了参考书,猛然抬起头,藤田晋已经站在公园门口了。关谷慢慢地合上书说:
“嘿,我在等你呢。”
“——猪八戒倒打一耙,是我在等你呢。”
藤田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把手搭在秋千的栏杆上。
“真是的,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再想起来了。我们春天碰面的时候,你还大言不惭地嚷嚷‘那是我的指定席’呢,这里不应该是‘我们的指定席’吗。”
藤田慢悠悠地说着,在他的语气里,有不容分说的强大压力。接着他慢慢地坐到了关谷的面前。
“那以后,你又去了那里好几次吧?”
关谷问道。
“没错,因为对我来说,那里才是原有的世界。”
藤田看着关谷的眼睛答道。
是啊,那个时候,尽情地荡着秋千的两个小孩,已经超越了某些东西。
当他们意识到的时候,那个巨大的风景在眼前铺展开来。阴森森呼呼叫喊的风,从正面遥远起伏的山岭处,铺天盖地翻卷而来,搞得两个孩子不知所措。在他们面前,横亘着一条水势汹涌的河流,水流哗哗地奔腾翻滚着。
两个人心情慌乱地看了一会儿那个风景,藤田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一跃而起,跳过了那个激流。
藤田在河流的对岸,背对着关谷,孤零零地站了一会儿。在关谷眼里,那个场面实在非常奇怪。虽说伙伴的沉默显得怪异,可自己也无法朝他打招呼。
突然,藤田迅速地转过身来对着关谷。
藤田的脸给关谷造成了强烈的冲击。
那不是藤田。
藤田的眼睛里面闪着寒光,虽说是一样的皮囊,但那里面居住的却是其他生物。那对于关谷来说,是从未经历过的恐怖,近乎原始的恐怖,感觉内脏和全身的毛发像是噗噗泛起白色的泡沫。
藤田叫起来,那声音非常明亮欢快,这愈发使得关谷毛骨悚然。不对,真正的藤田是不会这样欢蹦乱跳的。
关谷,到这边来呀。这里让人感觉特别开心,特别激动呢!关谷,为什么还站在那里?快过河来呀,跳,关谷,跳呀!
但是,关谷已经吓得直不起腰了,他没能跳过河去。藤田啧啧咂嘴,又回到关谷所在的地方。就在他抓住关谷的手腕,想要把他拖起来的瞬间,两个人回到了间加部的秋千上。
“——之后,你发起烧来,还在床上躺了三天。”
藤田一边不停地摆动着秋千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对呀,那时候我发烧了。之后,关谷就把那个记忆封存在心里。那真的很可怕。那时候同伴的脸——融入平常生活中的、如家人般亲切的朋友的脸,感觉完全陌生了的时候产生出的那种恐怖——那对于年幼的他来说,真是难以理解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还能感觉到身不由己的颤栗,类似从正上方窥探万丈深渊的底部。小时候在电视上看过这么一部恐怖剧——除了主人公以外,其他人都变成了外星人。可是没有人相信他说的话。那种绝望之感。今年春天,在遇到藤田后发了高烧,这一定也是因为身体已经记住了那种感觉的缘故。他的身体不想再回忆起那件事。
原来是这件事让我一直牵肠挂肚呀。在日常生活中,一直觉得有什么东西藏匿其中——觉得掀开罩子后,里面会有什么不能目睹的东西存在。
关谷痛苦地追索着记忆。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呀?”
关谷问藤田。橘黄色的光,正融化着发小的面庞。
“我认为——那个谷津的地方在做着梦呢,做着‘现在的谷津’的梦。不过,那个真正的谷津经常会像气泡那样从潜意识中浮现出来。”
“可这里是间加部呀,为什么从这里可以到那里去呢?”
“靠这个秋千呀,它原来是在谷津的。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谷津某家木材加工厂的一家老少惨遭杀害,放在那家院子里面的秋千则被那家人的亲戚贱卖掉了,以后,这秋千又兜了好几个圈子,才跑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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