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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野里,这样就可以。”
亚由美又一次斩钉截铁地说道。美野里带着不满的眼神抬头看姐姐。
“好了。”
亚由美把烟屁股扔到脚旁的积水里,看着它发出嗤嗤的响声熄灭后,开始信步溜达了起来。
“脸还疼吗?”
“一点都没好,火辣辣地疼呢。”
“那,我们找个地方再待一会儿吧。”
“嗯。我想吃蛋糕了。疼疼疼,蹲的时间长了,脚都麻了。”
美野里打了个趔趄,慌忙抓住姐姐的手腕。就这样,两个人依偎着在红河的堤坝上悠悠地走着。
☆
梅雨季节突然结束了。
到前一天为止还稀里哗啦下着雨,早上醒来后发现,夏日的天空突然出现在了头顶上,好像始终如一般朝下俯瞰着。早上的电视新闻没带任何感性的语调,而是理所当然似的宣告了东北地区雨季的结束。
人乃善忘之物。在碧蓝的晴空之下,就在前几天还穿着几件毛衣、唠唠叨叨地埋怨着穿墙风的寒冷、总算可以穿上短袖服装了、学生制服衬衫还没干引得母亲牢骚不断,等等之类的事情,人们都可以把它们忘得一干二净。尽管如此,人们还是一副没吃够苦头的样子,嘴上说着:春天来了、梅雨来了、夏天来了,但每次又带着新鲜感似的大吵大嚷,“忘却”真是一件绝妙的事情。
但是,也有不会忘却的人。
戴着草帽的女人沿着小路走着。口袋里装着几块石头。女儿回来了,安然无恙地回来了。那个时候,真是感谢神灵保佑,即使失去所有的东西也在所不惜。
女人攥紧石头。
但是,回来的却是另一个少女,那不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已经离去了。一定要把她叫回来。
邻居们也都心知肚明,那个女儿已经离去了。
必须要堆积石头,一心一意地祈愿。要让她回来,保佑她回来。好歹那个孩子回来了,总算没有白费力气每天堆积石头。还差一点,只是祈愿的心力还不够。还差一点,再加把劲继续祈祷的话就一定能……
女人继续走着,朝着下一个堆积石头的地方走去。
蓝天下,堤坝上,女人和巨汉擦肩而过。男人走过去后,回头朝女人的方向转过身来。
女人坚定的信念稍稍掠过了阿贤的内心。他神情恍惚地目送着女人的背影。
妈妈?
阿贤心神不定地四下张望。夏天强劲的风抚摸着他的脖颈。
他经常在夜晚,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搜寻,因为他觉得妈妈应该就在其中的某个地方。可是找来找去不见妈妈的身影,他就会歪起脖子来。邻居们轮流给他送来的饭菜,只是孤零零地放在矮饭桌上。
什么地方?
有时会明显地感到妈妈的动静;有时突然觉得妈妈就站在隔扇的后面。他摇晃着他那巨大的身体,急忙打开隔扇察看,却没有任何人的踪影。
前一阵子,听到妈妈的咳嗽声,想着得去帮她揉揉背,但是等跑过去看时,妈妈却不见了。
在什么地方呢?
汗水从阿贤的额头上流了下来。夏天的下午既是漫长的,又是汗淋淋的。他继续寻找妈妈。
☆
一绺细细的烟柱即将消失在蓝天里,往很高很高的天穹深处升腾而去。
少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掌中焚烧后的残渣,一阵沙沙的声响,无数的灰烬从她的手中随风飘上半空。
充满杀机的“妖怪工厂”里,所有的破砖碎瓦,各种各样的剩余渣滓,锈蚀的铁材,拗断的钉子,变了色的塑料,它们都在夏天刺眼的日光中,乖乖地忍受残酷的暴晒,形成了眼前这道风景。
少女的脚下散落着很多毁坏了的盒带,那是几百个被抽掉了磁带的空壳。它们已经在工厂的一角堆成了一座山。
有这么多!是在这里烧的呀。有这么多的祈愿!
少女不经意间看到,在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微微冒着烟的焚火堆。在火堆里,能看到混杂在没有烧透的报纸里的、一团一团古铜色磁带条,蜷曲着的残骸。
忠彦、孝彦、丹野静,还有藤田晋。他们一个一个悄悄地离开了工厂。我从这里一直观望着他们的行动。当在车站看到他的身影后——为什么没有向他打招呼呢?为什么想到要偷偷地跟踪他呢?为什么没有少管闲事、置之不理呢?真不应该来!
于是现在,我和这灰烬一起被遗留在了这个地方。在这个一无所有的风景里,和这些众人祈愿的痕迹在一起。
西泽久子用眼睛追寻着烟的去向,始终聚精会神地把脸对着透明的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