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野?啊,那个女孩是独自生活的,她的担保人是牧师。”
知道丹野静的家庭情况的,是同班的日野承子,她说自己家就在丹野家旁边。这令人颇感意外。
“为什么?她父母在哪里呢?”
“都死了,还有弟弟也死了。”
“什么?”
美野里当然要大吃一惊,因为她是个连父亲会调动工作都不敢相信的人。
根据承子冷静的叙述,丹野家曾经拥有很大的木材加工厂,因为盗用公司的钱财而被解雇的职员怀恨在心,在丹野凑巧去练习钢琴的时候,残忍地杀害了她的双亲和弟弟,当时丹野才刚满四岁,等警察赶到的时候,丹野正在血海里,拼命想把弟弟被菜刀砍断的手腕接上去。
亲戚们合伙把她家的财产剥夺得一干二净,在近两年的时间里,丹野在亲戚们中间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因为她的双亲是虔诚的基督徒,交往密切的教会牧师实在看不下去,就认领了丹野。因此,在进入高中的同时,丹野用父母留给自己仅有的一点遗产,在教会附近借了间公寓,一个人生活。
“怎么会这样呢?她看上去真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干金小姐呢。”
“当时,这事搞得满城风雨呢,向你妈打听一下试试,一定知道。”
美野里感到眼前一片漆黑,这种只有在报纸上才能看到的事情,像是绘成图画般如此真切的不幸,竟然就发生在自己的身边。美野里重新痛感自己的无知、不懂世故,但是,不能在这里消沉下去,还有要打听的事情。
“我说,那……丹野有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吗?也就是说,有没有第六感觉超强,能准确地预测事情的能力什么的?”
“你真会提奇怪的问题呀,不过她很聪明,别的我也没注意到什么,应该是个很普通的人。”
“是呀……”
美野里叹了口气,我真是不会打听事情呀,不过,像裕美那样第六感觉超强的人也不可能有很多。
“最近,丹野心情很好。”
承子坦然自若地说。
“找到真正关心自己的亲人了吗?还是有男朋友了呢?”
☆
那一天,结城贞之从一早开始就感到焦躁不安。
自从游泳池事件以来,他基本上处于“自家禁闭”的状态,等待着从父亲和学校来的电话。他从红河岸边的印刷工厂那里借下了二楼,即当休息室又作训练室,没有办法,只有在那里空抡木刀锻炼肌肉打发日子。“情况不妙,再老老实实地待上一段时间。”这个星期,只接到一个父亲打来的带着极不高兴语气的简短电话,除此之外,谁也没有打来过。他总去一家套餐饭店吃饭,那边的店主夫妇,小心谨慎地接待着他,绝对不与他有目光相触。
白天的时候,只要从旁边观察,就能够感到他基本上是发了疯地狂怒着。他妈的,为什么老子要受到这样的待遇?只因为自己怒斥了不会游泳的小孩那点事吗?早知道自己会遭到这么不愉快的对待的话,真不如在那时就杀了那两个小子。
他发出野兽般的吼叫,疯狂地劈砍着从天花板上垂吊下来的碎木片,发泄着不满。但当夜深人静躺下之后,又是没完没了的不安折磨着他。
我将来到底会如何呢?虽然曾经目空一切,认为只要这样老实地待上一段日子就又能平安无事,但是这次真会被开除吗?学校方面,都决定了给我什么样的处分了,为什么拖了这么长的时间呀?老爸在干什么呐?那个小矮子是S银行会长的孙子?
他想起了副校长那自鸣得意的婉转语调,觉得从自己的心底涌上了乌黑的愤怒。眼看就要被你杀死的学生的祖父和父亲,提出了不容校方置之不理的抗议。那家伙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传达,但是那双眯缝的眼睛里依然流露出克制不住的喜悦。
副校长那混蛋,看到能够开除我,暗自庆幸着呐。难怪呀,那家伙是一直想把我赶走的。哼,要是真被开除了,第一个就到那混蛋的家里去,痛打那张满是皱纹的面孔。
该死——那时候好像在做梦一样——那天非常热——黏黏糊糊的,竹刀像是被手吸着似的——鬼使神差的一瞬间,被击中前臂…一
那家伙说什么“很荣幸.能够和结城对战”。啊,我也是走运——那个混蛋,竟然他妈的要求和自己握手!要是那天的比赛不输的话——输不是好事,输意味着所有事情的终结。要不给对方第二次站起来的机会,不让对方给自已造成第二次威胁的机会,所以,要死命地打、打、打得对方起不来,要彻底打败对手。我必须永远赢得胜利,绝不能有那样的结局——输给那样的家伙们,我必须永远获胜,那样,就算是我的老爸也会认可我,就是老爸也不会对我那样压制的,即使对手是老爸我也能战胜……
贞之枕着自己的手臂,躺在榻榻米上,在胡思乱想中打着盹。
打开的窗户外面有虫鸣声。从旁边小小的田地里,传来青蛙喧闹的叫声,在空气中回荡。不知不觉中,贞之汗流浃背,半梦半醒着,眼睛仍然朦朦胧胧地望着天花板。突然,虫鸣声停了,慢慢地,窗外喧闹的黑暗失去了声响,难以忍受的寂静充斥着房间,房间里的空气加速沉重起来,速度越来越快。
天花板上的黑色污痕变成了两只眼睛。它们一点一点地变大,接着黑色的瞳孔还眨了起来,睁得有整个天花板那么大。接着变成了苍白的面孔,呼哧呼哧地喘不过气来,突然一切都变成了少年那双散发冰冷寒光的眼睛。贞之大吃一惊,全身颤栗起来,身体一瞬间陷入了被捆绑的僵硬状态。这时,天花板松软开来,膨胀得无比巨大,像是在呼吸一样。
喂说好要杀了你说好说好说好要杀了你你你
少年充满杀气的低沉声音在房间里面蔓延,天花板继续慢慢地膨胀着,贞之只能面对那个巨大的眼睛和视线,连根手指也不能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