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六日,星期三,一个在梅雨季节中放晴的日子。
那天突然变得很热,强烈的日光使游泳池的水面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前两天都因为气温太低而不能下池游泳,如此大的转变让人不敢置信。
菅井启一郎,在节奏快捷、响亮回荡着的哨声和水声中,战战兢兢地等待着出场。
长筱的游泳实习课,由于能够下水的周期很短,就集中在一个星期里,取消年级的差别,光凭“游泳”来作为体育的一个学分。
在游泳池旁,虽然有很多学生,显得拥挤不堪,但是这一堂课,安静得有些异常。原因不言自明,是因为站在水池边、吹着哨子、手持竹刀的结城贞之的缘故。
这天,看到结城的一刹那,启一郎由于过度绝望,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因为开始的时候,听说在这段时期结城由于成人剑道大会的缘故,完全不会来监督游泳实习,启一郎还在暗地里偷乐。他乐观地设想过,学生人数众多,就算是实习,每个人的游泳时间也很少,想方设法胡乱狗爬几下,休息休息,一点一点地游,也许能够蒙混过关。
但是,在今年的剑道大会上,对阵的年轻选手身手不凡,尽管结城成了第二号种子选手,但在第一回合的比赛中,就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打败了,所以,本来他不会出现的游泳课上,就多了这个瘟神的影子。学生们一看就知道,他“很不正常”,结城因为始料不及的败退气疯了。
这个男人不是一年到头都这么凶暴的,尽管在市里有几个有权有势的亲戚,但要是经常让学生受伤的话,人们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这个男人平时根本不把周围的事情放在眼里,因为他只对自己的锻炼感兴趣,平时他是只把全部课程的教学计划过场般解决掉的老师。
他有点像一只带开关的电动木偶玩具,平时总是处于“关闭”状态,由于某种契机,他会切入“启动”状态。让人感到为难的是,因为他没有表情,感情不外露,所以只稍微看一眼,是分辨不清他的内心现在到底处于哪种状态的。
不过,这一天,当结城拎着一把发黑的竹刀出现在游泳池旁的那个瞬间,一看便知开关正处于“启动”状态。
学生们都尽量不让自己引人注意,只是默默地拼命游着。
随着噼的一声哨响,大家像是逃跑一样拼命地游起来。启一郎每当听到噼、扑通的声音时,就会感到心脏砰砰的跳动声变大。
这一天,结城一出现,便说:“好,大家按照顺序把规定的三百米完成。”扔下这句话后,就站在游泳池旁不动了。学生们看到从站立着的结城身边升腾起什么,那东西与其说是杀气,不如说是更加接近妖气的烟雾。对游泳自信的家伙来说,都盼望着尽快结束这个苦行,从站着的这个怪物身边逃走,于是争先恐后地跳入水中游起来。启一郎由于绝望和恐惧,额头一下子热了起来,肩膀上太用力以致变得非常僵硬,感到越来越不舒服。站在角落的队列的最后,感到照射在脖颈后的灼热太阳正不停地追逐着自己。
怎么办呀,这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也不会什么泳姿不泳姿的,只是啪哒啪哒地乱扑腾,那一定会引起他的注意的,真想逃走呀!
启一郎预测着距离,偷偷地环视着游泳池的四周,进出口只有一个,而且,是在离他最远的那个角落。游泳池边上的水泥地显得格外宽阔,好像前方正不断地离他远去。在围绕着游泳池的铁丝网的外边,种植着许多向日葵,如同包围着的看守一般,如果自己跑着翻过铁丝网的话,那些向日葵不会立刻沙沙地伸展开它们的叶片缠绕上来?
噼!
启一郎吓了一大跳。终于轮到自己了。扑通!扑通!旁边的学生们一个个跳入水中,溅起很大的水花,不一会儿便远离自己游向了对岸。启一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在跳水台上,感到脚底烫得钻心。太阳毫不留情地把这个泳池和学生们当成嘲笑的对象,水面上闪闪发光,如玻璃一般,要是有人想踩踏进来的话,就会像蓝色玻璃发出叭呤呤的声响,碎得四分五裂。
“那边的小子,傻站着发什么呆呀!快跳!”
启一郎吓得一个哆嗦,当他注意到结城把竹刀指向了自己,周围的同学都把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后,便像要逃跑一般慌忙跳入水中。
啪地遭到水面强烈的撞击,接下来,他已经和疼痛一起待在了水里,疯子一般胡乱地拍打着沉重的池水,不顾死活地朝前挺进。但是,对水的恐惧使他全身变得僵硬无比,不一会儿工夫就用完了力气,身体里面的氧气也没有了,各个脏器开始同时要求大量的供氧。全身被按压在那里,像被巨大沉重的石头压扁了一般难受。启一郎为了寻求援助,身体开始扭曲,朝着游泳池旁伸出了手。手触摸到了坚硬的水泥地,贴着池边,像是要断了气般呼哧呼哧地喘着,当他意识到自己才游了不到三分之一,还剩下那么长的距离时,真想绝望地大叫一声。但是,脊背上充满了对水的恐惧,身子一点也动弹不得,他无论如何也没有重返水中继续游下去的勇气了。
“喂,你小子,干什么呐!”
野兽一般的咆哮声越过游泳池直刺启一郎的背脊。启一郎绝望地想死,因为他明白自己非常幸运地中了“头奖”。
游泳池里已经没有人在游了。在启一郎视野的角落里,能够看到结城正朝着自己跑过来,游泳池边上的学生们都唰地闪到一边。
快逃呀!
启一郎拼命地爬上了游泳池,试着从那边逃走,可是好不容易直起过度紧张和疲劳的身体,一只脚刚站到水泥地上的瞬间,啪,跑过来的结城就用竹刀重重地劈到了他的肩上,像火一样的疼痛感在肩上炸裂开来,他重新被打翻到了沉重的水里。看到眼前咕嘟咕嘟的细小水泡在上升,肩膀上爆炸一般的刺痛,和一下子流进鼻子里、冲得脑袋产生贯穿性疼痛感的池水,一瞬间他的神志变得模糊起来,即使如此,他还是下意识地死命扑腾着,可怜的水沫吧唧吧唧地飞溅,但结城的骂声还是毫不客气地在他头顶上炸开:
“你小子,想逃跑呀!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家伙,游!死了心地给我游!至今为止的练习时间里,你都在干什么?你不游吗!”
身体里面的细胞绝望地叫喊着。水在汩汩地往喉咙里灌,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