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必须以「问题篇」中的文字词句为材料线索,经过合乎逻辑的推理之后,导出唯一的解答。这种要求看似简单,实则不易。譬如说,即使旁白文字中没有故意写下之不实记述,对白中的文字也可能有。而且可能会有两个以上的人任意说谎,提供不实的证词。如此一来,读者就无法判断何者为真、何者为伪了。作者方面,长篇还好办,可以让侦探针对每一个人,进行深入诘问与调查,从而过滤其中的谎言,判断证词之真伪……虽然如此,若是想要在中篇或短篇之中采用同样的写法,就困难重重了。因为篇幅有限,那样做简直是作茧自缚。
“因此,在撰写「猜凶手小说」之时,就必须从「外部」再加上若干「限制」。其中之一便是「在提出与该案有关的证词时,不可让真凶以外的任何人物说谎」,唯有作者与读者皆有「以此限制为前提」的共识,才能避免逻辑之「烦杂化」,使作品中之逻辑不致复上添复、杂中加杂。我认为,设定这样的规则,对「提出挑战」的作者也好,对「接受挑战」的读者也罢,都是有利的。
“另外,若从外部再加上一个条件,即「凶手为单独做案,并无同谋共犯」的话,对「消除读者推理时不必要的思绪混乱」,也是极有帮助的。若有同谋共犯,则作者必须在「问题篇”申明白写出「有同谋共犯」,方为公平。”
井坂“唔”了一声,轻捻髭须。我将目光移注到桌上的原稿,继续说道:
“如若此稿文字皆恪遵方才所说规定,则欲猜中真凶与真相,亦非不可能之事。”
“唔——”
井坂用力点头,然后将视线移往窗户。浅蓝色窗帘已拉上,遮住了窗子。我们所在的位置是井坂家二楼的起居室。窗外即为屋顶平台——也就是案发当天轻子画画之处——从那儿应可看见三年前才改建完成的伊园家宅邸。
“听君一席话,我才想起尚需补写一事。此事和笹枝遇害时的密室状态有关。”他说话时,视线仍朝着窗户。
“就是说:伊园家二楼绝无密道或密室之类,要上天棚顶也非常不容易。实际上也没有遭人攀上天棚顶的痕迹。这件事,我在此稿中并未提到。”
“如此补充,堪称允当。”我说完便又望着桌上的文稿。
“这么一来,此案就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了。”
“真相大白?噢,你是说……”
“当然也只是方才所说的那种等级的推理而已。”我再强调一次。
“首先,我可确定一事。”我的用字遣词十分谨慎。“谋杀案的凶手尚未完全达成其最初的目的。”
“你说什么?”井坂将嘴上的菸斗拿开,高声说道。
“我的意思是说,或许还有续集。”
我往窗户那边瞥了一眼。
“如果我的推测无误——接下来就会轮到若菜了。”
“你、你是说……接下来会轮到若菜被谋杀?”井坂蓦地站起身来大吼。那慌乱粗鲁的样子,我以前从未见过。就在此时,一阵阵尖锐的声响划破寂静的夜空,由远而近传了过来。那是——啊,那不就是救护车的汽笛声吗?
不会吧?我方念及此,那声音已迅速逼近此处,转眼间就来到这屋子附近,最后戛然而止。
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
伊园若菜被送至医院后,急救无效,天亮之前就香消玉殒了。死因是急性中毒。
警方调查后,得知下列事实:
☆若菜所中之毒与日前武丸所中之毒柑同,均为剧毒B。警方判断,有人在办案人员扫押那骷髅瓶之前,就已从中偷走了必要的分量。
☆厨房冰箱内有罐装乌龙茶,剧毒B就是溶于其中。厨房桌上有一只空的玻璃杯,办案人员化验出杯中有残留的乌龙茶和剧毒B。警方认为,若菜定是饮下此杯中的鸟龙茶而丧命的。
☆此案所有关系人,均有机会在乌龙茶中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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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刚在伊园家门口停下来,井坂先生便冲出去,二、三十分钟后才回到我面前。
“和男在家,我问过他了。若菜好像是中毒的样子。”
他往椅子上一坐,向我说道。
“听说好像是在厨房暍了乌龙茶,不久就痛苦难当。松夫已陪她到医院去了,不知是否有救……”
他衔着已熄火的菸斗,以平静的眼神望着我。
“绫辻兄,你怎么知道再来是轮到若菜遇害呢?”
“那是——”我拿起桌上那份文稿。 “拜读大作后,在方才所说的范围内思考出来的答案。但我绝未料到竟然一语中的,而且就在今夜。”
“如此即可证明你的推测在现实上也是正确无误的。”
“——真的吗?”
他所说的“现实”到底是什么,在此就按下不表……
“你究竟推测出什么,可否赐教?”
“这……”我先窥伺一下他的表情。他看来似已筋疲力尽,同时也有无奈之感。“并非不可,只是希望能和前辈你交换一个条件。”
“你的意思是……”
“前辈可曾打算将此稿付梓问市?”
“没有。”他缓缓摇头道。 “我写此文……绝无发表赚钱之意。”
“那么……”我下定决心,开口问道:“可否将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