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恼之中,逃也逃不掉……已故祖母的慈容,蓦然浮现在脑海中,纶太郎不由得长叹一声。
年近八十的祖母,原本身体硬朗,精神矍铄,却突然病倒在床,药石无效,拖了一年左右,便撒手人寰。其实那是因精神上蒙受重大打击,连带影响身体健康,才一病不起,含恨九泉的。
到底是何事使她精神大受打击呢?其中原委,纶太郎自然知晓——那是一件很不幸,而且很不可思议的事。
“……健太郎!”不知不觉中,纶太郎自言自语起来。
健太郎是纶太郎的亲弟弟,年纪比纶太郎小败多。他出生时,家人和亲戚都欢天喜地,祖母更是如获至宝,然而——
健太郎诞生数月之后,事情就发生了。那时纶太郎刚放暑假。当天天气晴朗,傍晚时分,母亲因急事外出,临行时交待纶太郎照顾婴儿。谁知纶太郎竟因和朋友讲电话讲太久,一时疏忽,没看好婴儿,结果……
(都是我不好!)纶太郎自责不已,连小咪趴在自己腿上这件事,也忘了。(一切都怪我……)
他带着小咪抵达葫芦池,实在下午将近两点的时候。他一直呆在同一地点,和心中的烦恼搏斗,其间虽曾数度被小咪的可爱动作打断,但大致上可以说:他从那时开始,就在此地连续烦恼了将近两个钟头。
3 大助的忧虑
伴大助是H村人,目前念大学二年级。因久未返乡,今年放暑假时,便回乡探亲。回到老家才发现,小他八岁的弟弟行人行为举止都很不对劲。
或许是双亲溺爱过度的关系,行人从小就极任性。不仅任性,而且很不好惹。七年前的夏天,幺弟龙人诞生,集家人的三千宠爱于一身,从那时开始,行人就变得更加顽劣。
做坏事挨骂之后,不仅不悔改,还恼羞成怒,变本加厉。对别人的好心规劝,他充耳不闻。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学校,他都是一幅我行我素的样子。
才十二岁,念过小六年级,就这副模样,将来会如何,可想而知。对龙人而言,也是一个坏榜样。父母亲倒不在乎,认为长大后自然就会比较懂事。大助却不这么想。他很担心,认为若不好好管教,长大后就完了。
要是以前,行人的恶行还不到人神共愤的程度。顶多只是在别人家的围墙上乱涂鸦,或将别人的脚踏车轮胎放气,要不然就是和玩伴吵嘴打架,或是顺手牵羊偷东西。这些行为还可以解释为“每个人小时候都会犯的错误”,但是——
最近一年来,行人的恶劣指数直线上升,已到了无法坐视的程度,大助甚至会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据说,行人经常手持剪刀,在教室内追赶女生,说要剪掉她们的秀发,吓得那些女孩花容失色,到处躲避。跟别的男生打架时,他也会突然亮出刀子,表示要送对方上西天。如此脱轨的暴行,显然已远远超出了儿童恶作剧的范围。
当老师找上门来抱怨时,双亲也曾将行人狠狠训了一顿。表面上,行人好像收敛了一些,实际上却只是把问题转移到别处而已。
那就是:虐待动物。
很多小阿会扯下蝗虫的腿,割掉蜥蜴的尾巴、虐杀青蛙,或者拿石子扔小鸟。这些行为很常见,但行人已越过这个阶段,开始虐待更大的动物。
从猫、狗开始,直到鸡、猪、羊、牛……凡是行人见得到的动物,都无法幸免。他自己大概是当成“游戏”,但把野猫抓来挖眼并焚烧,还能叫做“正常儿童的行为”吗?虽然尚未到残杀邻居家畜的地步,但大助已经认定:今年春天国小校内饲养的兔子,有好几只残遭分尸,必定是行人所为。
最近,行人的胃口又变大了,村子里的动物已不能满足他,连茫茫林中的野生动物,也遭到他的魔手摧残。大助早闻此风声后,便要求父母申斥行人,谁知他们竟嗤之以鼻,说:“哎呀,男生嘛!”或许他们是认为:若行人虐待动物可以满足欲望,则在学校的表现,就会乖一点吧?
唉,怎么办——大助忧心忡忡。有这种父母,又有这样的弟弟,真是……他想:可以坐视不管吗?
他认为:自己身为长兄,应该好好教训,并开导这个弟弟。他不但想,而且实行过好几次,但却没有一次成功。到底要如何是好?
这天——八月一日,上午将近十点的时候。
大助下定决心,走进行人的房间,打算跟他好好谈谈。房间杂乱不堪,行人坐在房间中央,正把一些东西塞入登山背包内。
“要出去玩是吗?”
大助问道。行人也不停手,只随便应了一声“嗯”。
“你在装什么?”大助指着那背包,说道。
“咦?哦,这是漆弹。”
行人微笑道。从他脸上完全看不出有何恶意。大助每次看见弟弟露出这种笑容,就觉得无所适从。那叫奸诈邪恶吗?还是天真无邪?他无从判断。
“是我自制的,里面装了油漆,射中就会破掉。”
那些“气担”是用包装玩具的透明塑胶套做成的。有些玩具电会在门口摆一台自动贩卖机,投币后转动摇杆,底下就会掉出这种椭圆形胶囊,里面有机器人之类的小玩具。把玩具拿出来后,即可装入别的东西。
这种胶囊直径约四、五公分,行人的背包中收了好几十个,有红的、蓝的、黄的……多种颜色,里面大概是装了油漆或颜料。
“你做这个要干什么?”
大助一问,行人就从旁边拿起一件物品,说:“你看。”那是一把大姓弹弓,可能也是自制的。
“是我自己做的,很辛苦才做好的,因为这种又粗又长的橡皮筋,很难找。”
“你要用这种弹弓发射漆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