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低头看著我,那双蓝色的眼睛有点恍惚。
「瑟拉丝。」
「……咦?」
「你今天很累吗?」
「──啊……是啊,今天可能真的很累吧。」
「膝枕也刚好在这里告一个段落,你快休息吧。」
「是──那个,登河大人。」
瑟拉丝吞了吞口水。
「你是故意的,对吧?」
嗯?故意的?
原本想要爬起来的我中断了动作。
「你指什么?」
「你对我的态度,一直在慢慢地转变。」
「……被你发现了吗?」
「是的,用我自己的方式。」
举例来说。
呼唤她的时候,我慢慢地变成亲近的叫法。
其他方面的距离感,也是我故意「制造」的。
我原本打算自然而然地进行转变……但看起来没有顺利成功。
「现在的我是处于负责下命令的地位……如果不摆出那种『上位者的态度』,我觉得很多方面都会难以切割清楚。」
在这一点上,我对伊芙也是相同的做法。事实上,伊芙那边我以前也转换得有些困难。
可是,转变过来以后,双方的指令与动作开始配合得很完美。
我与垂头俯视的瑟拉丝双眼相对。
「觉得不愉快吗?」
「不会。只是……」
瑟拉丝的手贴上我头颅的左右两侧,就像要把我的头包裹起来似地。
「请您不要独自一个人承担这一切。」
「……我看起来一副很疲劳的样子吗?」
「前天魔物们同时发动攻击的时候,登河大人摆出了可以轻松解决敌人的态度。伊芙和丽兹看到你的态度后,似乎感到很安心。」
瑟拉丝纤细的手指温柔地梳著我的浏海。这时,我才注意到。
「你要说我老是在骗人吗?」
「──没错。」
她用精灵之力看穿了我的「虚张声势」。
「面对那么多魔物,只能由拥有状态异常技能,及可与哔叽丸一起施展合体技的我来动手……如果我稍微露出一点不安,伊芙她们也会感到不安。尤其伊芙的个性又是那样不是吗?如果让她的愧疚感变重,她极有可能会采取自我牺牲的行动。」
因此,我必须让她们安心。
登河出马的话,一定可以活下来。
我必须利用态度和表情,让她们产生这样的想法。
虽然说,结果伊芙仍从这洞穴冲出去了。
「……我偶尔会觉得害怕。给自己添了太多重担的登河大人会不会在某一天……突然就崩溃了呢?我很担心发生那种事。」
「…………」
事实上,瑟拉丝的这个担忧后来化为现实,并变成最糟糕的结果。
「──变成那样……或许是一种必然的模式呢。」
我满不在乎地笑出声。
「登河大人……?」
「最糟糕」。
小时候所处的环境,对我而言已经是「最糟糕」的极致了。
狭小的公寓。
『小心我折断你的手,小鬼』、『把头低下去,小鬼』、『我宰了你喔,小鬼』、『来,登河,今天我泡得稍微比较淡喔!清洁剂果汁!给我喝下去!』、『你那是什么眼神,登河……喂,我扁你喔?我要海扁你一顿喔?』、『我当初为什么要生下这小子……为什么不把他流掉!?我应该要注意到,至少在肚子里先把你弄坏掉啊,登河!』
一个狭窄得不得了的地狱。
那时候,伴随著杀意,我还有一个强烈的念头。
『你们要是能把我毁掉,就来试试看呀。』
「其他人如何我不清楚,不过……我似乎不是那么轻易就会崩溃的人。」
我大概已经走过了自己觉得「最糟糕」的时光了。
对我而言,肯定不会再有比那个「最糟糕」还要糟的事。
包括对女神比中指的那个时候……
还有后来的废弃遗迹。
经过了那些事之后,我找回了那时候的「登河」。
我知道,随著时间筑起的「平凡」,正从自己身上一一剥落。
如果继续维持著「平凡」,我在这个世界或许很快就崩溃了。
「可是,或许只有登河大人那样以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