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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利枝同学是这么想的。”
就像近视的人凝视远方一样,菜生子很快眯起了眼睛。
关于这件事,菜生子也没从洼田由利枝那里听说太多。
可以明确的是,有问题的男学生影山幸雄是个被欺负的孩子,在初中毕业不久便死于事故。
年仅十五岁就去世了的少年和由利枝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菜生子从由利枝那里听到的唯一具体的话是。
“我讨厌戴眼镜的人……她是这么说的。”
就这样。
影山幸雄对洼田由利枝抱有好感,由利枝从那模糊的言语中也能隐约感觉到。但是,从恋爱对象的口中说出的话,不管是多么无心,都使少年的命运朝着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了。
可以想象到,虽然这并不是菜生子认定的事实。因为不幸的时候,往往会接连发生更多的不幸,菜生子在至今为止的人生中学到了这一点。
菜生子想起了洼田由利枝零零散散说过的几个小故事。
打火机消失后从想不到的地方的出现,猫凄惨的尸体,鸽子的脖子,接下来又是少年同学的死。
人心真的很脆弱。
如果这一连串的事件,是隔一段时间零碎发生的话,恐怕由利枝也不会做那样的事件了。
7
影山幸雄是个线条纤细,脸色苍白的少年。从小就身体虚弱,昏昏沉沉,运动也完全不行,经常成为人们的笑柄。虽然学习还算不错,但还不至于引起人们的尊敬,反而容易让那些学习不好的学生感到内疚。
对洼田由利枝来说,那个大黑框眼镜,那副大大咧咧的态度,才是少年的全部。
他是个很不擅长在人前发言的少年。本来说话就很叽里咕噜的,再加上没有自信,说话声越来越小,总是爱一口气说完,经常不明白在说什么。在语文或英语课上,每当他被要求朗读教科书时,学生们就会说他读错了,说他的口音不对劲,毫不客气地进行嘲笑。全班同学一起投票,把他选成了班长。他对不习惯的工作一筹莫展的样子很有趣,他越努力,大家就越嘲笑他。
他经常被人在拖鞋里放入嚼完的口香糖,打扫卫生时也故意把桌子翻过来给他增加工作量。然而,幸运的是,这种骚扰并没有升级和恶化,影山幸雄总是露出个呆呆地的笑容。
欺负人的一方,恐怕几乎没有自己在欺负人的自觉吧。如果觉得有趣,就去开玩笑,否则就无视他。做那种事难道不是在欺负人吗?一般认为的欺凌是更加阴险、卑鄙、卑劣、暴力的东西。那确实,而且影山幸雄本人一直笑着……。
技艺拙劣的小丑。
这就是影山幸雄在班里的形象。
三年级的第二个学期,有传言说这位小丑竟然对洼田由利枝有兴趣。
走廊上张贴着修学旅行时的照片,有意的人要在纸上填写想要的照片的号码,然后申请加印。 影山幸雄推着度数很大的眼镜,一张一张仔细检查着的样子,被眼尖的人发现了。他拿起了申请表。
“这家伙真怪哦。全是些没拍到他自己的照片啊。”
这样喊道的少年很快就注意到了被选中的照片的共同点。
“这家伙真不像话。这些全是拍到洼田由利枝的照片。”
听说,那毫不留情的声音响彻了走廊,影山幸雄的脸一下变得像西红柿那么红。
谣言很快就传开了。这当然很有趣又可笑。
太讨厌了——听到传言的瞬间,由利枝这样想。如果不是影山幸雄,也不会有这么坏的感觉。 为什么我的名字要和那样的人一起被笑话?
那之后,真的很难为情,我开始有种傲慢的感觉。正是因为这种傲慢,由利枝才对影山幸雄说出了那句话。
那是毕业前夕的事了。
不管志愿会不会实现,全班同学都决定了去向,每天弥漫着松懈的气氛。
“看,影山君正在热情地注视着你哦,由利枝酱。”
有几个关系好的男孩用开玩笑的语气低声说。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哄堂大笑。
的确,很多时候我也觉得自己被影山幸雄看着。当然,在这种情况下,除了无视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我告诉你。”由利枝羞愧地忍无可忍,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的声音喊道。“我最讨厌戴眼镜的人了!”
“哎呀,真是太狠了。”
女孩们尖叫着,爱开玩笑的男生强行拉着讨厌的幸雄。
“怎么办呢,幸雄君?你喜欢的由利枝说她很讨厌眼镜猴呢。”
一个人这么说了,另一个便更得意忘形。
“干脆把眼镜摘了吧?由利枝也许也会重新考虑下。”
他哈哈大笑地说道,一下把幸雄的眼镜抢走。
幸雄的脸涨得通红,起哄中,他的黑框眼镜被从男生的手扔到另一只手上。
眼镜摔在地板上,虽然镜片并没有破裂,但根部的金属配件已经软绵绵地变形了。
幸雄默默地捡起眼镜。大概是想恢复原来的形状吧,用力的瞬间,啪的一声,那变脆的压弯的金属,突然折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