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
「……不用了,老夫没事。」
慈惠挥挥手,一面呻吟一面说道:「只是划破了一点肚皮,流了点血,不碍事。重要的是救火……族人们应该都被吸引出来了,快带他们救火。」
正如同慈惠所言,家家户户都有人匆忙冲出,朝着这里奔来。
「皙兄弟,快去告诉族长,说这里失火了。不用去追赶那木地师,反正风雪这么大,他跑不了多远。」
「啊……是!」
皙踉踉跄跄地奔了出去。
「慈惠前辈……」亘喊道。虽然慈惠说不碍事,但亘压根不相信。
「我们得快离开这里。亘兄弟,你帮个忙,扶老夫回有昃……」
「你在说什么傻话?风雪这么大,你身上带伤,如何回有昃?」
果然慈惠的伤并不轻,无人搀扶已无法行走。
「总之不能逗留在这里。要是被人知道老夫遭有奚族人刺伤,事情会变得相当麻烦。」
「……」
亘正是为了惹出麻烦,才教唆那个木地师干出这种事。只是没想到最后受伤的不是自己,而是慈惠。
「从前面那里下坡,绕到聚落的入口处。我们刚来的时候,不是遇到一老翁吗?那老翁的住处就在那附近,凭他的能耐,一定有办法帮助我们。」
亘紧咬嘴唇,扶起了慈惠迈步而行。在这大风大雪之中,要搀扶着身材高大的慈惠,走在积雪的山道上,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明明距离不远,当抵达时,亘已累得宛如翻过了一座山头。
老翁似乎也已察觉失火了,正神情紧张地站在门口东张西望。他一看见慈惠与亘,便显得有些慌张,但慈惠随即示意他不要声张,老翁立刻会意,默默将两人引进了家中。
屋子里相当温暖,让亘感觉心情放松不少。老翁脱去慈惠的外衣,检查他的伤口。
「幸好你身上穿着厚厚的小羊裘及毛织衣,让你捡回一条命。何况你皮粗肉厚,这一刺没有伤及内脏,只是一些皮肉损伤。虽然会有些疼痛,但性命无忧。」
老翁貌似有丰富的狩猎经验,对治疗伤口相当拿手。他从棚架上取出了一只小瓶子,里头是颜色像麦芽糖的油膏状物。一问之下,原来是马油。老翁将马油涂在慈惠的伤口上,并缠上布条,让慈惠躺在床铺休息。接着老翁将锅子拿到灶上,煮起了药汤,整间屋子登时满是药材的独特气味。
「羊舌老爷没事,明天他大概就能下床行走了。」
「嗯……」亘心中半信半疑,坐在慈惠的身边,观察他的气色。或许是因为大量失血的关系,他的脸孔极为苍白,没有半分血色,有如病入膏肓之人。
「干盐商这行,受伤是家常便饭,遇上盗贼也不是奇事,这点小伤我还不看在眼里。」慈惠闭着眼睛缓缓说道。
亘不由得垂下了头。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代替我挨那一刀?那明明是我自愿的下场……」
「你不是自愿的。」
或许是因为伤口疼痛的关系,慈惠的声音异常虚弱。才说完这句话,他已不住喘息。
「抱歉,我不应该和你说话,你别再开口了。」亘如此说道。
慈惠却还是继续说道:「你绝对不是自愿的……绝对不是。」
慈惠不断重复着相同的话语。亘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以手掌抵着额头。
「你一直想要逃走。老夫看你的表情就知道,其实你非常想要逃走。」
「不可能……」
「是真的……既然你想要逃走,为什么不这么做呢?你已经很努力了,没有必要再坚持下去。来吧,逃到老夫这里来,老夫身边刚好缺一个接班人。」
亘以双手捂住了脸,将额头埋在棉被里。掌心转眼之间已经湿透,连被褥也湿了一大片。慈惠以他那巨大的手掌轻抚着亘的头顶。蓦然间,亘想到父亲几乎从来不曾摸过自己,更遑论这般温情的举动。
慈惠的手掌从亘的头部轻轻抚摸到背部。亘并没有抬起头来,只是默然感受着背上那只大手所传来的温暖。
*
这场火最后只烧掉了一间仓房就被扑灭了。因为风雪太大,聂很快就被抓了回来。有奚族长给他的惩罚,是下令将他逐出聚落。
老翁说得没错,慈惠到了隔天已能正常行走。数天之后,亘跟随着慈惠下了山。
亘并没有返回贺州,而是随着慈惠前往了解州。
亘这一生再也不曾踏入贺州一步。
*
晨在贺州的港口下了船。原本心中早已下定决心,绝对不会再回到这块土地,没想到短短几天之后,竟然又回来了……但是晨告诉自己,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晨直接前往了沙那卖家的宅邸,此时的自己,在贺州已经没有其他任何想去之处。
穿过了大门,便看见仆人匆匆忙忙地奔了过来。
晨说道:「不用招呼我。爹在吗?我有急事。」
「回来得真快。」
朝阳从后堂走了出来。
「听说界岛的海底火山喷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