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心中永无止境地闷烧着。
没有错,此时之季的胸中正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那是一种憎恨之火,一种巴不得将白雷打倒在地,使其浑身血污,受尽屈辱之后再将他杀死的冲动。
小明始终没有开口,只是面带微笑。
之季以手撑着地面,摇摇摆摆地起身,走向了白雷。
白雷听见脚步声,回过了头来。他露出一脸惊愕的表情,随之站起身。此时之季才察觉,白雷手上握着一把诡异的黑刀。
「你是……」
「令狐之季,曾经是贺州观察副使。出生于当年的月真教根据地,历州。」
白雷听见月真教这三个字,表情竟没有丝毫变化。从前他也是月真教的一员,后来他离开了月真教,前往贺州创立八真教,以自己为教主。
「你找我有什么事?」白雷以丝毫不带感情的声音问道。
「我妹妹的夫家信奉了月真教,但他们竟然将我妹妹乱棒打死。或许你不记得了吧……当初是你拉他们进入月真教,也是你告诉他们,必须以棍棒殴打,才能治愈遭邪灵附身之人。之季本想说得轻描淡写,声音却不由得微微颤抖。
白雷依然无动于衷,淡淡地说道:「没错,我不记得了。」
「我想也是……如果你还记得,绝对不会再创立什么八真教。」
「我只记得有几个月真教的信徒,干出了不少蠢事。用棍棒殴打之类的教义,也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教团最上面的那些人。不过话说回来,虽然月真教有这种教义,平常也不至于把人殴打致死。是那些愚蠢之徒不懂得节制,才会酿成这种祸事。」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借口……」
「这不是借口,是谬误的订正。天底下恨我的人从来没少过,但我不打算背负根本不是事实的罪责。」
白雷说得异常冷漠,眼神亦有如寒冰。
之季感觉自己的脑袋正在发烫,指尖却逐渐变得冰冷,呼吸也困难起来。他的胸口因愤怒及恨意而隐隐作痛,仇恨之火彷佛要吞噬体内的一切。
「听说我会死于女难……原来如此,这也算是一种女难吧。」
白雷蓦然扬起了嘴角。
「你认识乌妃吗?」
之季听了这没来由的问题,虽然感到错愕,还是点了点头。
「好,那你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乌妃吧。」
白雷突然扬手,将手中的黑刀朝之季掷来。之季大吃一惊,赶紧往后退了一步。但那黑刀却只是落在自己的前方,他谨慎地将黑刀捡起,并仔细检视着那刀身,尽管看上去依然是漆黑一片,却反射出柔和的光芒,似乎散发着一股奇妙的魔力。
之季抬头看着白雷,只见后者的态度异常平静。之季不禁感到好奇。为什么这男人会如此干脆把手中的刀子交给一个仇人?为什么在做了这件事之后,他的态度依然如此沉着?之季略微思索,终于恍然大悟。因为白雷已经有所觉悟,今天会死在自己手里。
「……」
之季默默凝视着白雷,以手按住袖子,做了好几次深呼吸。
「……你不要误会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口吻还能如此平静。
「我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杀你。」
白雷的眉毛微微抽动了一下。
「我要是杀了你,至多就只是个杀人凶手,不能算是为妹妹报仇。我妹妹并不希望我做那种事。尽管事实上,我多么盼望她是希望我杀了你的,这么一来,我就能毫不迟疑地下手。但既然妹妹不希望我杀人,如果我杀了你,只是在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已。」
──就连盼望妹妹能这么想,到头来不也只是自己的丑陋欲望吗?
之季可以忍受自己的丑陋,但无法忍受小明的神灵受到玷污。
「我不能……污辱了小明。」
之季紧紧握住自己的袖口。在他心头跳动的火焰至今依然没有熄灭。不仅没有熄灭,而且还越烧越旺。那无情的烈火,彷佛随时会将之季的内在燃烧殆尽。
──那也无所谓。
就让自己此生怀抱着懊恼与仇恨,带着满腔的烈焰活下去吧。
或许这就是千里当初所说的决心也说不定。
蓦然间,之季又感受到袖子被人拉扯。那动作有些轻柔,亦有些畏缩。
他转过了头。
但是这一次,之季并没有看见小明。他心里明白,从今尔后,小明不会再出现了。蓦然间,他听见了雀鸟的振翅声。
当小明的幽魂飞渡了大海,到达了那遥远的神宫,终有一天将会重获新生吧。之季闭上了双眼,眼皮的内侧彷佛能看见黑夜中的满天星辰,冰冷却又充满暖意的星光,缓缓渗入了自己的胸口。
那小小的光芒是如此冷冽,如此黯淡,彷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却又从不曾消失。
当之季再度睁开双眼时。
「之季……」
寿雪赫然就站在自己眼前。
*
寿雪急急忙忙地爬下斜坡,内心正为了白雷与之季的对峙而忐忑不安。尤其是当她瞥见白雷将手中的黑刀抛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