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一界之隔 血之锁

  贺州是块闪烁着水光的耀眼土地。

  自峻岭崇山流入平原地带的河川,自古以来历经了数次泛滥。但每泛滥一次,土壤就肥沃一分。就算发生旱灾,河水也不曾枯竭,因此不管是稻米还是桑树,都可以蓬勃生长。晨向来认为若要比土壤肥沃,贺州必定是霄国之冠。

  晨下了船,踏上久违的故乡土地。放眼望去,远方可见山峦连峰,峰顶覆盖着皑皑白雪。平原处有着广大的农田,山麓可见人烟稠密的聚落。从港口到山麓之间,铺设着宽大的道路。那是从前沙那卖家族担任领主时,调派人力铺筑而成的道路。

  要铺筑一条道路,首先得挖去上层的泥土,铺上碎石后夯实。为了防止路面泥泞,上头还必须铺上一层细砂。如果遇上湿地,则必须先铺满树枝及树叶,上头再填土夯平。这么一来,道路就能够更加坚固,不会因为雨水或地下水而变得泥泞,地基也不会下沉。

  不管是养蚕、农耕还是筑路,沙那卖家族最擅长的就是改良原有技术,追求更佳的成果。每次晨走在这条道路上,都会感到相当骄傲。路上往来的行人不少,每个人看见晨都会恭恭敬敬地行礼,在百姓们心中,沙那卖直到现在依然是领主家族。

  沙那卖家族的宅邸位在距离聚落有点远的高地上。即使是从晨此时所站的位置,也能够清楚地看见宅邸前的那座特别巨大的玄关大门。土黄色的土墙沐浴在阳光下,有如黄金一般熠熠发亮。但是晨没有前往宅邸,而是转进了一条岔路。

  眼前是一片坡度平缓的丘陵地,几乎全是桑田,这个季节的桑树皆呈现树叶落尽的光秃状态。贺州基本上属于较温暖的地区,但是四季分明,所以冬季还是颇有寒意。

  丘陵向远方延伸,与港口附近的高山相连。晨走了一会儿,登上山道,前方的视野变得更加辽阔。树木的枝干之间,可看见一栋小巧别致的屋舍。那屋舍的屋顶是以茅草铺成,门窗上头皆有着格子细小的窗棂,门扉上还开了觇望用的小窗。屋舍的周边环绕着一圈柴木篱笆,但上头有数处破损,似乎都是野兽撞出来的。

  屋舍内正传出织布机的声音。晨从小就喜欢织布机所发出的那种清脆响亮、不拖泥带水的声音,一时听得入神,舍不得出声打断。但是过了一会儿,织布的声音自己停了,屋舍内走出一名老妇人。

  「果然是大少爷来了。」

  老妇人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我听见踩踏枯叶的脚步声,便知道有客人来访。而且只有大少爷会在门外等上一会儿,没有立刻出声呼唤。」

  「你真聪明。」

  晨也面露亲热的微笑。这老妇人名叫浣纱,曾经是晨母亲的乳母。母亲嫁进沙那卖家的时候,将乳母也带了过来。但母亲在生下晚霞后过世,乳母也因而离开了沙那卖家,在这里过着独居生活。这栋屋舍是由父亲下令搭建,原本的用处是要让母亲在这里疗养。

  晨与老妇人的感情很好,更胜于自己的乳母,甚至是母亲。从以前便是如此,直到现在依然没有改变。

  「我听说大少爷这阵子都待在京师,什么时候回来了?」

  「才刚到呢。」

  「咦?这么说来,您还没有见到朝阳老爷?」

  「等等就会去见了。」

  「那可不行,您怎么可以不先向父亲请安,却来见我这老太婆?」

  浣纱虽然嘴上这么说,却还是让晨进了屋内。屋子里隔着帘帐,一进门便看见一架织布机。屋舍后头的另一栋建筑物还有蚕室,浣纱可自行养蚕取丝。她认为自己便能自足,因此平时身旁并不安排婢女。唯独在蚕业最忙碌的时期,她会雇用一名年轻的婢女。但是仅靠一名少女及一名老妇,要照顾蚕儿还是相当辛苦。虽说养蚕是女人的工作,但在蚕儿的生长期,每天都必须以切碎的桑叶喂食蚕儿好几次,几乎是得日以继夜守在蚕儿的旁边,称得上是重度劳动。

  「我看你别再养蚕了,实在是太辛苦了。」

  沙那卖家族会负责照顾浣纱的生活,照理来说她应该是不愁吃穿才对。

  「我如果不做这个,就没有事情可以做了。」浣纱笑着说道。

  「像我们这种人,不工作反而对身子有害。」

  「就算是这样,也不必……」

  「何况我还想要继续让大少爷穿我织的绢布呢。」

  浣纱起身从屋内取出一疋布,回到晨的面前。那是一疋还没有染过的素布。

  「这是我不久前才织好的,本来想要送到大宅子,今天您来了,正好让您看一看。」

  晨摊开一看,布面织得极为细致,几乎看不出网眼。晨忍不住赞叹道:

  「你织布的技术依然不减当年。不,是越来越高明了。」

  「您别取笑我了。」

  晨这么说绝非取笑,当然也不是客套话。浣纱从年轻的时候就是织布高手,如今上了年纪,技术反而更加纯熟了。

  晨的母亲是名门望族出身,浣纱身为其乳母,原本也不需要做这些粗活。但是母亲的家庭在她小的时候没落了,浣纱及其他仆婢都必须外出筹钱,或是做些手工艺品卖钱来维持家计。后来母亲嫁进沙那卖家族这豪门之家,理由也可想而知。

  「大少爷。」浣纱的眼中带着笑意。

  「您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所以不敢去见老爷?」

  晨苦笑着说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哎哟,大少爷。您小时候是个相当守规矩的孩子,从来没做过什么坏事。顶多只是装了一整笼的青蛙来吓我而已。」

  如今晨虽然已经成年,浣纱还是经常提起这些晨小时候做过的恶作剧,令晨感到既尴尬又莞尔。此刻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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